就像五年前,她的亲生父母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赌气跑出了家。
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奔跑,好像这样就短暂地从现实中逃避。
半路下起了大雨,她摔倒在泥泞里,裤子和鞋全都湿透。浸水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她冷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头顶撑起一把黑色的伞。
她抬头,看到了秀一。
千秋看着他,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秀一失笑:“别揉了,真的是我。怎么样,还站的起来吗?”
千秋摇头。于是秀一把伞交给她,自己弯下腰,“那我来背你吧。”
少年背起女孩,女孩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在昏黄的路灯下,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伞上。千秋在秀一耳畔偷偷问:“秀一哥哥,我和你一起去美国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
秀一没法说出原因,但他肯定不会让千秋跟她一起去美国,只好找了个借口:“妈妈怀孕,需要人照顾。”
没想到千秋还真纠结起来,她左思右想,想了半天,最终放弃了跟他去美国。
秀一腹诽,怪不得他们喜欢拿这个理由哄骗她,原来真的有用。
玛丽因为担心,站在路口等着他们回家。她已经怀孕四月,肚子微微隆起。
在机场与秀一分别,他们登上了不同的飞机。千秋跟着玛丽妈妈来到日本,飞机一落地,她给诗织打了电话。
“姐姐,我到日本了,你在哪里?”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姐姐。
却没想到诗织说:“对不起,千秋,姐姐现在不太方便见你。”
千秋疑惑:“为什么?”
诗织的声音压得很低,“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那起车祸的真相,那不是意外,有人对刹车动了手脚。”
千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爸爸妈妈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一个人,准确来说,那是一个组织。他们希望爸爸为他们做事,但是遭到了爸爸的拒绝。”
千秋惊讶得说不出话,这些信息对尚且年幼的她来说太过震撼。
好不容易消化了诗织的话,她想起刚刚诗织说现在不太方便见自己。
千秋握紧话筒,紧张得掌心出汗:“姐姐,你要做什么?”
诗织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仿佛已经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我加入了他们。”
七年后。
赤井秀一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用房卡打开房间,他刚准备把行李箱的东西拿出来,有人敲了门。
打开门,一个穿着黑色小礼裙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女孩身姿纤细,五官精致,皮肤泛着柔光的白,红发黑裙,像一朵在夜晚绽放的玫瑰。
在美国呆久了,秀一下意识道:“不用客房服务。
谁知女孩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更令人心动的笑容:“秀一哥哥。”
玛丽从她身后走出,“怎么,这么久不见,连你妹妹都认不出来了?”
赤井秀一稍稍恍惚,“千秋?”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
都说女大十八变,赤井秀一从小就知道这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长大之后会很漂亮,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惊艳。
千秋笑盈盈地说:“妈妈和我是来接你去海水浴场的。”
与她的表情相反,玛丽冷着一脸脸:“你说想留学我才会让你去美国,但你居然是想要调查你爸的死因?”
赤井秀一顿了一下:“爸爸是生是死还不一定。”
玛丽说:“不论怎么样,你给我回日本来。”
赤井秀一挑眉,仿佛在故意激怒玛丽:“我已经决定去FBI了。”
玛丽看着秀一,仿佛看到了赤井务武的身影,她一直觉得她的大儿子最像她的丈夫。
她深吸一口气,下最后通牒:“不要让我动用武力。”
秀一抱着胳膊,斜靠在门上:“难道妈妈认为现在的我还会打不过你吗?”
话音刚落,玛丽一个手刀戳向秀一的眼睛,秀一躲闪不及,玛丽的指甲在他的右眼下方留下一道血痕。
秀一轻啧一声,立刻予以回击。
两人过了几招,眼看就要动真格,千秋赶紧挡在两人之间,“妈妈,哥哥,住手!”
秀一的拳头在千秋的面前堪堪停住。
玛丽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千秋头疼地看着两人,“哥哥也真的,一回来就惹玛丽妈妈生气。”
秀一满不在乎地按了按帽檐。
千秋看着他右眼下的伤痕,叮嘱道:“一会儿去海水浴场的时候记得买一副墨镜。”
秀一嗯了一声,“你也会去吗?”
他没有说出口,他有些期待她穿泳装的样子。
但千秋摇头:“我要去见一个人。”
秀一不动声色地问:“男朋友?”
千秋耳根微红:“才不是呢,我还没有交过男朋友。”
秀一扬起唇角:“是么。”
那样最好。
千秋离开酒店,乘电车前往诗公馆。
几年前,诗织告知她,她们的父母并不是死于意外,而诗织目前正潜伏在那个害死父母的组织里。她不知道姐姐具体在做什么,诗织说,为了她的安全,她们不能见面,也不能以姐妹相称。
甚至连诗织嫁给赤司财团的家主赤司征臣这件事,她都是从新闻上看到的。结婚不久,诗织生下了一个男婴,是赤司家最年轻的继承人。
小侄子出生以来,千秋一直没有机会去见他,直到她完成学业,方才以面试家庭教师为由进入赤司家。
第一次见小侄子,千秋有些期待,她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喜欢什么,所以汽车模型、遥控飞机都买了一些,装在一个黑色的手提包里。
地铁里人非常多,过安检的时候,她刚把包放在运输带上,身后人潮涌动,千秋被撞了一下,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有人稳稳地接住了她。
千秋抬眸,对上一双紫灰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有着一头在人群中格外耀眼的金发和十分独特的深色皮肤。
他向她微笑:“小心。”
声音又低又沉,磁得人心颤。
咚、咚、咚。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甚至能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待她站稳,对方非常绅士地松开她,千秋红着脸,听到后面其他人的催促,她只好赶紧拿起过好安检的手提包。
想向刚刚那个男生道谢,一转眼,对方却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第61章初恋那点小事(3)
降谷零出神地走在人群中,他忘了自己的目的地,只是盲目跟随着人流前行,满脑子都是刚刚跌进自己怀里的那个女孩。
好软。
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好友诸伏景光从身后走来,拍了拍他肩膀:“零,你在发什么呆?”
降谷零这才回神,“刚才我看到了一个女孩。”
诸伏景光挑眉:“女孩?”
降谷零想了想,也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描述她,思考半晌,只能模糊道:“很漂亮的女孩。”
听到这句话,诸伏景光更加稀奇:“你居然会注意女生的外貌,然后呢?”
降谷零敛眸:“没什么然后,她差点跌倒,我接住了她,然后她就走了。”
诸伏景光忍不住打趣:“没有问人家要联系方式?”
降谷零不理会好友的打趣,他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如果有缘的话,应该会再见面吧。”
在进入诗公馆前,千秋按照诗织的嘱咐做了充分的伪装,她用隐形眼镜掩饰自己眸色不同的双眼,把红发盘起来用帽子遮住,最后戴上口罩。
管家领着她走进别墅内,听说这座公馆是赤司征臣专门为诗织建造的。
姐姐和姐夫,应该很恩爱吧?
诗织坐在花园的藤椅上,她捧着一杯花茶,膝上放着一本书。
管家道:“诗织夫人,这是今天来面试家庭教师的赤井小姐。”
诗织点了点头,放下花茶,“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道:“是。”
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姐妹两人。看到许久未见的姐姐,千秋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她赶紧低下头,害怕暴露自己的异样。
眼前的诗织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算起来,哪怕后来生活在同一个国度,她也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姐姐了。
诗织看着她,叹了口气,温柔的笑意浮上眼里。
“我一直担心你会迷路呢。”
千秋小声说:“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诗织有些恍然:“也是,千秋已经成年了呢。我记忆里的你还只有一点点大,晚上怕黑,半夜醒过来会哭鼻子,哭着喊姐姐。”
听到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千秋的脸微微发红:“因为爸爸妈妈一直加班到很晚都不回家,家里只有姐姐和我两个人。”
说起以前的事,姐妹俩之间的疏离感立刻消失不见,一瞬间,千秋觉得自己仿佛昨天还和姐姐躺在一张床上,姐姐一边哼着歌,一边哄她入睡。
两人聊了几句小时候的事,诗织问:“上次你在邮件里和我说你跳了好几级,现在你毕业了吗?”
千秋点头:“上个月刚拿到PHD,我的论文会在下一期的SCI发表,是爸爸生前的研究课题。”
听到父亲生前研究的课题,诗织想起了什么,她下意识蹙眉,但几经犹豫,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么多年,她做这些,付出了所有,不仅是为了报父母的仇,更是为了保护妹妹。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组织盯上千秋。
诗织心中思量,不动声色道:“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千秋耸肩:“导师建议我留校教书,不过我想开个心理诊所,毕竟我的问诊费一小时四百美金呢。”
诗织被她逗笑,“小财迷。”
千秋向四周张望:“小征不在吗?”
诗织说:“他在房间里看书。”
虽然知道诗织的顾虑,千秋还是不免有些失望:“我……不能见他吗?”
诗织思考片刻,道:“可以,但是不要让他看到你的脸。”
千秋跟在她身后,走上二楼,赤司征十郎的房间在最里面。
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一点点大,却拿着一本极厚的名著在读。他婴儿肥未褪,脸颊肉嘟嘟的,读书时的表情却很严肃,像个老学究,直到看母亲来了,男孩才有了几分小孩子的稚气,他眼睛一亮,起身迈着小短腿向母亲跑来。
“妈妈!”
诗织轻轻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发,与她一样,男孩的发色是浅玫瑰红。
千秋只是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远远地看着赤司征十郎。
与赤司征十郎说了两句,诗织离开房间,与千秋回到花园里。
“好可爱。”千秋感叹着,“而且小征真厉害,这么小就会读这么晦涩的书。”
诗织没有为儿子的优秀骄傲,反而显得忧心忡忡:“征臣对他太严厉了,我很担心他的童年心理压力会很大。”
千秋下一个准备做的课题就是儿童时期的心理问题与人格形成之间的关系。她想了想,说:“或许可以给他培养一个用来放松的爱好。”
诗织苦恼:“唔,不知道他对什么感兴趣。”
“试一试篮球?很多男孩子都喜欢打篮球,而且篮球还能锻炼身体。”
“听起来不错。”诗织笑道,“我和他爸爸个子都不是很高,希望打篮球可以让他长高一点。”
千秋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吧,小征以后绝对可以长到一米八以上的。”
诗织但笑不语。
“除了篮球,或许也可以让小征试试将棋,不仅有趣而且益智。我的二哥下将棋很厉害,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他来教小征。”
千秋的二哥从小就喜欢下将棋,自从大哥秀一去了美国之后,被秀吉拉着下棋的人就从秀一变成了她。
虽然现在秀吉已经过继到了羽田家,不过托二哥的福,她的棋术算不上顶尖,但秒杀普通人也足够了。
说着,千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给小征带了礼物。”
她打开手提包,想把汽车模型和遥控飞机都拿出来。
但拉开拉链,玩具汽车和飞机却都不见了。
“好奇怪,我明明放在包里的。”
诗织注意到包上日本国旗图案的挂坠,奇怪道:“千秋,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挂坠了?”
姐妹俩多年未见,但诗织知道千秋对于小挂坠的品味十年如一日,她总是喜欢挑一些可爱的小动物,比如猫咪。
千秋看到挂坠,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好,我好像过安检的时候拿错包了!”
诗织无奈地笑了笑:“刚说你已经长大了,结果还是这么粗心,快看看包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知道原主人身份的东西。”
千秋把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
一瓶水,一本推理小说,一张驾照,以及一只手机。
千秋拿起那张驾照,驾照上的照片竟然就是在她摔倒时及时接住她的那个金发黑皮帅哥。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竟然这么凑巧。原本觉得拿错包是一件倒霉透顶的事,但发现包的主人是那个男生,她竟非但不再觉得倒霉,反而觉得幸运。
驾照上有对方的信息,千秋嘴唇轻启,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
“降谷零。”
都说世界上最短的咒语是一个人的名字。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微微悸动。
除了驾照,包里还有一只手机。
千秋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第一个联系人备注是景光。她拨通了景光的号码。
gu903();电话很快接通,说话的人是年轻的男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