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兮彻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那就赶紧滚,别扰了我夫人安胎,再有下次,你们都和他一样。”语气冷静平和,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言兮彻用足尖轻点脚下血泊中的尸体。
黑衣人倒抽一口凉气,齐声:“是!”
一行人消失在黑夜中。
地上的‘尸体’咳出两口血来,动了动手指,气若游丝地说:“言阁主果然信守承诺,这下两清了。”
此人就是暗诡道第一刺客——施野。
“嗯。”言兮彻转身就走。
“喂,你就不好奇我怎么落得这般田地的?”施野浑身的伤都是真的,被同门追杀了一路,现在也筋疲力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兴趣。”言兮彻丢下他,走进屋里,摸了摸米遥的脑袋,语气是与方才的冰冷截然不同的温柔,“找到眼罩了么?”
米遥摇摇头,眉头深锁:“我真的记得我带走了的。”
“再找找?”言兮彻一手掀开床褥,“实在找不着,我就再拆一件衣服给你做。”
“也只能这样咯。”
这时,
门外又传来施野的咳嗽声:“赤影姑娘说的……咳……是这个么?”
只见他从怀里摸出来的,赫然就是米遥的眼罩!
“怎么会在你这?”米遥径直走过去,浓重的血腥味窜进她的鼻子,惹得她捂着嘴一阵干呕。
言兮彻赶紧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拿出方巾掩住她的小鼻子。
施野扯出一个惨烈的笑:“偷的……不然你们怎么会来呢?咳咳,你们不来,言阁主又怎么帮我演这场戏呢?”
“我就说我带了吧,看来我还没傻,是不是?”米遥有些庆幸,一边干呕一边洋洋得意地趴在言兮彻胸口嘚瑟。
言兮彻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是——你最聪明了。”
“你什么时候偷走的?”米遥问。
“你们忙着道别的时候……咳……马车上偷的,我身手还不错吧咳咳,”施野拿起眼罩在月光下看了看,眼皮子越来越沉,“可惜沾上血了……你们还要么?”
第227章把药喝了
施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凌苍阁一间别院的床上。
他动了动身子,被包扎得结结实实,下地都困难。
“我收留你,你给我想办法把眼罩弄干净还我。”米遥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床前。
“收留?”
“你叛逃出暗诡道,也没地方可去,昨天把你丢在烟雨楼,你就是死路一条。”米遥伸出两根手指,“所以严格算起来,子惑救了你两命。”
施野仔细想了想:“有道理,那我反倒欠言阁主一次咯。”
“对,”米遥点了点头,“所以你先呆着好好养伤,我慢慢想怎么要你还。”
施野直肠子,懒得去算那些弯弯绕,更何况他武艺绝伦,谁想算计他,也得看看自己命够不够大,所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索性既来之则安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先讲讲,你干嘛要叛逃?”米遥一副听戏的模样,一边听一边捡小碟子里的蜜饯吃,这些甜得粘牙的东西,也就现在怀孕了她才敢碰。
“说叛逃多难听啊,我就是累了。”施野盯着床上的帘帐,叹了口气,“上一个任务要杀光一家上下十五口人,人我是都杀了,可那人养的一只小狗,我偷偷抱走了,结果上头告诉我这样算任务失败,叫我把狗杀了,我不肯,我就瞒着上头偷偷把那小狗送给了一户好人家。”
“然后呢?”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下场咯。”施野想耸肩,奈何肩膀也被纱布紧紧包住,不方便,只能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说,就为了只狗?”
米遥捏起一颗蜜枣,丢进嘴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不如那只狗。”
“你怎么知道?!”施野啧啧两声,“跟你们聪明人打交道真得留个心眼。”
“你就算想留,也得有心眼才能留啊。”米遥遗憾地摇摇头。
“我才不是缺心眼呢,”施野不甘地撇了撇嘴,“那只狗浑身发抖地护在它主人面前的时候,我就在想,就连它知道它拼命是为了谁,而我呢?我这么每天出生入死的,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钱啊。”米遥直接点破。
“所以现在我的钱已经够下半辈子花了,我干嘛还要卖命?”施野费劲地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悠哉道,“我说我不想干了,想养老了,上头生怕我为他人所用,干脆下令把我杀了,以绝后患。”
米遥吐出核,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是,他们千辛万苦养出你这把锋利的匕首,又怎么会不害怕你扎进他们的心脏?我听子惑说,你比他还厉害呢。”
施野小幅度地摆了摆手:“哎呀也不是特别厉害,厉害一点点罢了哈哈哈哈嘶……”笑得太用力,扯着伤口疼得他一阵抽气。
“噢!”米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端起桌上的汤药,递给他,“你看我这脑子,给忘了,你的药,快喝了吧。”
施野光闻着味儿就觉得很苦:“没有什么果脯之类的么?”
“有啊。”米遥指了指空空的小碟,“我给吃光了。”
施野捏着鼻子喝完药,太苦了。
这时言兮彻走了进来,问了一句:“药喝了?”
“喝了!”两人异口同声。
施野觉得有些不对劲,瞄了米遥一眼,只见米遥眼神游移,不敢直视言兮彻,这肯定有问题吧!
言兮彻眉梢一挑,眯眼:“酒儿?”
米遥怯生生地伸手去拽言兮彻的小指:“他刚醒,咱们不要打扰他,走。”
言兮彻可不吃这套:“你把你的药给他喝了?”
施野:“什么药?!那是什么药!!”
“反正都是补药,你别大惊小怪的。”米遥摸了摸鼻子,劝慰道。
施野觉得她这话听起来更不对劲吧!
言兮彻板起脸,故作凶恶地对米遥说:“下不为例。”
“哎呀很苦嘛。”米遥干脆破罐子破摔,向言兮彻摊牌,然后丧气地瘫在椅背上,跺脚耍赖,“不想喝,就不想喝。”
言兮彻无奈,像哄小孩儿一样:“大夫说了要乖乖喝药啊。”
“不是每天都有大夫守在凌苍阁给我把脉看诊的嘛,我和宝宝都很健康,”米遥赌气,“我又不是药罐子,吃好喝好就安胎了,喝什么安胎药嘛。”
“什么!!”施野仰天长啸,“你骗我喝安胎药??!!!”
第228章欠你一命
待施野已经能够下床活蹦乱跳的时候,就立刻去向言阁主表明:我欠你一命,听你发落。
然而言兮彻根本不稀罕,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自己不差他这一条命。
“那不行,我不喜欢欠别人的。”离开言兮彻书房时,他这么说道。
池边有一颗参天古树。
“所以这就是你赖在这里白吃白喝的原因?”言兮止坐在树下画画,瞥了一眼树上横卧的人,问道。
“差不多吧。”施野枕着双臂,翘着脚,“等还了言阁主人情,我再走。”
言兮止笔锋一转,勾起唇角:“我哥不要你还,那你帮我个忙呗。”
“什么?”
“去一趟玄刀门,”言兮止窃笑,“帮我收拾收拾亦辰那个家伙。”抢了他重大新闻的仇,他可还记着呢。
“好。”施野一口答应,悠然道,“你要哪种死法?一击毙命?毒死?意外?”
“什么?!”言兮止一愣,眨了眨眼睛,“我就要你去帮我揍他一顿,什么死不死的……”
“那不行,”施野晃了晃脑袋,“出手就是死,省得麻烦。”
言兮止白了他一眼:“那不要了,你继续白吃白喝吧。”
施野其实也不知道言兮彻为什么救他回来,毕竟自己之前在船上跟他谈条件已经挺不厚道了,言兮彻又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哪里会这么热心肠?
米遥告诉他是因为:“子惑要做爹爹了,这是为孩子积德你懂不懂?”
施野似懂非懂,半信半疑。
米遥觉得自己在凌苍阁憋着养胎也没什么意思,心血来潮提了一嘴还是想要有人来找她玩。
于是言阁主下令,凌苍阁便每日开放两个时辰,允许人们来探望米遥。
公开报名,挤破了头想凑进来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报名册先给米遥过目,米遥点了头的人才能进入排号系统,拿了号,排到哪天,哪天就能来看上米遥一眼。
那简直是严格筛选,万里挑一。
施野都惊呆了:“想当初暗诡道选拔刺客入门也没这么大阵仗啊。”
“习惯就好。”言兮止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只要我嫂子高兴,我哥能把整个凌苍阁拆了给她烧火玩。”
施野掩着嘴低声说:“红颜祸水是不是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那么小声干嘛?”言兮止眉梢一挑,“这话你去她面前说,她能开心得窜上房去。”
施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地喃喃:“我怎么记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呢?”
言兮止嘿嘿一笑:“这是好话,以后大胆地用,姑娘们都爱听的。”
施野又似懂非懂,半信半疑。
房间里,
言老夫人盯着米遥换上她送来的衣物:“得穿得宽松些才行,不能只顾着爱漂亮了。”
米遥低头看着一点腰身都没有的袄子,浑身不自在:“好歹让我系条腰带吧。”
“不系不系。”言老夫人赶紧劝阻,“你呀,就是太瘦了,我都特意叫人做小了,结果还这么空。”
听了这话米遥耷拉着的嘴角才上扬几分。
言兮彻见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在心底赞叹:姜还是老的辣。
言老夫人又盯着米遥喝光了她送来的阿胶鸡蛋汤。
门外的千佐敲了敲门:“时辰到了。”
为了不影响米遥休息,阁主严格规定,每人探望时长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就连亲妈都不例外。
“你们小两口太年轻,没个经验。”言老夫人临走前把张妈叫了进来,拉着米遥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张妈跟了我那么多年,伺候得尽心尽力,是个会疼人的,我就把她留给你了。”
米遥大张着嘴:“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毕竟是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的老人了,老夫人衣食住行样样离了她,只怕是都不习惯,上了年纪的人要重新适应,难上加难。
哪怕米遥向来脸皮厚,也都觉得这礼有些重了。
言老夫人看出来米遥不好意思,笑着说:“等你生完我会来要人的,借你而已。”
米遥突然鼻子一酸,揉了揉鼻头,笑呵呵道:“好。”
“好了好了,我也该走了。”言老夫人站起身,转过背。
出门前,她听见身后传来言兮彻的声音:“娘,谢谢。”
言老夫人瞬间红了眼眶。
推开门,凛风拂面,但她却一点也察觉不到寒冷。
第229章新手运气
千佑叫号下一位。
沈梓禾进门前不忘叮嘱白允墨:“孕妇虚弱,咱们一会儿进去,少说话,别让小米累着。”
白允墨神色温柔:“还是你想得周到。”
“其实都不该让你来,你一个大男人家,非要跟着。”沈梓禾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威力,柔柔的。
“这大冷天的你自己出门我怎么放心?”白允墨牵起她微凉的手,小声喃喃自语,“再说我也得来讨个经验嘛。”
声音很小,却还是被沈梓禾听见了,一瞬间红了脸。
“哟,梓禾气色不错嘛,挺红润的。”米遥眼尖,又毫不客气地点了出来。
这下沈梓禾更觉得害羞了,别过脸岔开话题:“你怀了身子,多休息,少说话。”
“有道理。”米遥打了个响指,“可以摆桌子了。”
仆从抬来一张花梨木八仙桌,四张透雕螭纹靠背椅。
一桌麻将摆好。
本该虚弱的孕妇一招手:“少说话,直接开打。”
“……这?”沈梓禾与白允墨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见言兮彻二话不说,乖乖坐了下来。
“这……不太好吧?”沈梓禾虽然说不出具体原因,但总觉得孕妇不该是这样的啊。
“我也这么说呀,可是咱们夫人沈小姐你也知道,谁劝得了?”张妈赶紧拿来软垫给米遥靠着腰,又叫丫鬟拿来毯子盖在米遥腿上。
张妈过去与米遥不对付主要还是因为老夫人不喜欢米遥,现在老夫人疼米遥,她自然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更何况,米遥这肚子里,可还有老夫人的宝贝大孙子呢,她哪里敢怠慢。
“没事,酒儿想玩就让她玩一下,由着她。”言兮彻下巴冲着米遥身后一扬,“有大夫在呢,不要紧。”
沈梓禾抬头,只见米遥身后整整齐齐站着一排大夫,有年轻的有老的,有男有女,各种流派各种风格应有尽有,众星拱月一般,守着米遥。
只要米遥头脑一热想做些常人看来孕妇不能做的事时,大夫们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随时随地看诊,确保母子健康。
言兮彻这么做,就是为了让米遥放心大胆地耍小性子。
米遥仿佛随身携带了一个医院,随时犯忌,随时体检,做一个健康又放肆的母亲。
沈梓禾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得多休息,孩子健康要紧。”
“酒儿开心也很要紧啊。”言兮彻说。
“对呀对呀。”米遥春风得意地点点头,十分赞同。
“言之有理。”白允墨在一旁默默记下。
“白公子可别随意学起来啊,”张妈笑着提醒,“这是咱们夫人身子好,阁主才由得她这么胡来,沈小姐身子骨弱,可不能这么放肆的。”
“这事得因人而异?”白允墨忍不住向言兮彻求助。
“不知道。”言兮彻耸了耸肩,“我只照顾酒儿一个,其他孕妇什么样我怎么知道?”
白允墨点点头:“也是这么个理。”
“三万。”米遥打出一张牌,还不忘提醒白允墨,“你认真点儿。”
gu903();言兮彻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一手顺着麻将一捋,倒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