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政凝眸瞧着殿中站着的人,顺势将手中奏折丢弃在一旁:
“这是在向朕喊冤么?”
丞相道:“逆王自尽咎由自取,听信谣言便能逼宫谋反,陛下未曾株连已然是宽厚,他们却不思感恩。”
霍政起身道:“眼下新政的推行势在必行,除了皇室宗亲那些地方推行受阻,其他地方的新政施行却十分和谐,百姓反应也格外良好,至于这其他宗亲……”
“陛下,臣等以为,还是不要与宗亲正面冲突的好。”其中有位臣子突然揖礼说道。
霍政直勾勾的看着他:“理由。”
“陛下,天下之乱可出兵伐之,宗亲之乱却始终与陛下是一家人,若陛下过于苛刻,只怕天下人会说陛下寡恩,尤其是逆王自尽后,万不能再向宗亲下手。”臣子说道。
霍政目光一瞬不瞬,依照他杀伐果敢的性子,自然是有错必罚的,他不想在景元登基后,还要背负与他一样的乱局,然后劳心累神。
可眼下朝臣阻挠他以杀立威,他也不得不陷入思考。
“都退下吧,朕再想想。”霍政如是说。
文德殿中的几位朝臣行礼后便面面相觑,退出了主殿。
不过却在眼前的高台上瞧着走来的钱宴植,几人皆纷纷行礼。
钱宴植是过来陪霍政吃饭的,自然脸上挂着笑朝着他们回礼,不过还没走两步,便被丞相唤住了。
丞相认得他,在先皇的祭祀大殿上救过霍政的人,也是霍政的心上人,后宫里的少垣君,位同皇贵妃。
钱宴植问:“丞相大人留我是有什么话说啊。”
丞相朝他揖礼道:“少垣君聪慧,能得陛下喜爱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眼前陛下遇上了难事,烦请少垣君多多劝解,切莫要陛下一意孤行。”
钱宴植神情疑惑:“因为新政的事?”
丞相点头,大致又跟钱宴植说了一下新政到底为何会推行不下去,随后才道:
“陛下虽杀伐冷酷了些,可到底对这天下百姓却心怀仁慈,他或许不是仁爱之君,却到底是个为民所想的君王。”
钱宴植听着丞相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又瞧着剧情的进度条在92%的地方停下,不由道:
“丞相放心,我知道,但人无完人,我也不能保证陛下一定能慈爱所有人,但是我能保证的是陛下绝不会冤杀一个好人就是了,丞相好意,陛下也一定能知道。”
丞相再次朝着钱宴植揖礼一拜,送钱宴植进去文德殿后,这才离开。
钱宴植刚迈步进殿,就感觉到了殿中的压抑,他突然就后悔了,这系统又没发布任务,只是霍政约他过来吃饭而已,他为什么要来。
他心里如是想着,刚转身想走,就听见殿内传来霍政的声音:
“来了还走什么?”
钱宴植扬起笑脸,这才硬着头皮走进去,迎上霍政那幽深平静的双眸,笑着道:“听丞相说陛下在气头上,我就不敢来了,怕陛下找我撒气。”
钱宴植负手抿唇,带着几分委屈与小心走道霍政的面前。
然而霍政在看到他的时候,这心里的烦扰便也逐渐消散:“饿了么?”
钱宴植如实点头:“我走路过来的,饿了。”
霍政忙起身吩咐李林传膳,随后才拉着钱宴植进到暖阁中,坐下后亲自为他斟上热茶。
钱宴植静静地看着他:“陛下真的不需要我帮忙么?”
霍政抬眸凝视回应:“那你有什么法子?”
钱宴植想了想,随后认真道:“杀了,谁敢不服,阻挠新政推行,一个不留全杀。”
霍政看着钱宴植那看似认真的模样,突然就笑了:“你这是什么注意。”
钱宴植道:“陛下的新政是为了天下百姓,这些宗亲为了一己私欲便要与陛下作对,自然是留不得的,与其留着做眼中钉肉中刺,不如先下手为强,咔咔咔一刀一个,扫平挡路的。”
霍政忙侧首道:“你这是在讥讽朕?”
钱宴植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陛下瞎说,我可没有讥讽,也不敢啊。”
霍政道:“若是从前,朕倒是真想这么做。”
钱宴植只是静静地听着。
“霍宗死后,这些宗亲人人自危,想要自保的心朕可以理解。”霍政说,“可朕想不明白的是,霍宗死于谋逆逼宫,为何他们反应会如此强烈。”
钱宴植沉吟片刻:“陛下听实话么?”
霍政看着他,点头示意他说。
钱宴植道:“因为陛下并非先皇嫡子,虽然与他们是亲属,但毕竟不是先皇后所生,生母杨太后身份卑微,他们自然是看不上的,连带着也瞧不上陛下,可最后却是陛下做了皇帝。”
“这霍宗不死,他们面服心不服,霍宗一死,他们自然会觉得陛下是在打击报复,他们也会觉得自己逃脱不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他们会阻挠新政推行,虽然是在向陛下较劲,可实际上是向陛下要一道恩旨,不会向他们下手的恩旨。”
霍政仔细的听钱宴植分析,随后才道:“朕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钱宴植不解:“那陛下在愁什么?”
霍政道:“皇族宗亲中的人,到底有没有……”
霍政点到即止,并未点破,只是这一句却惹得钱宴植满脑袋疑问,几次开口想问,却总觉得不太合适。
既然霍政不说,总有他不说的理由。
可他又是在好奇,为什么霍政说话说一半,是在是太气人了!
钱宴植的心里抓心挠肝的,想要破解剩下的半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就算动用了系统,最终都无从查探,实在可气,最终只能放弃。
第89章
对于霍政那个逼死强迫症的行为,钱宴植也不过是嘴硬,在心里骂几句,识时务的他并不会对霍政追根究底。
毕竟对于钱宴植来说,除非是系统发布的任务,否则其余的事他一概不会去管,他的分寸拿捏的极好,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在文德殿用过午膳之后,钱宴植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去长宁殿的路上,钱宴植打开了系统主页面,一边浏览着[凌霄宝殿]里的帖子,一边划会主页面。
任务界面还停留在上一个任务的已完成上,日常与隐藏的任务都没有激发,难道说那皇帝推行的新政受阻都没能触发任务?
这也太奇怪了。
不过剧情任务进度条已经到了95%,钱宴植看着剧情进程,突然心里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也就是说再有不久他的任务就能完成了,所以系统才迟迟没有触发任务,就是在等待时机。
那霍政会不会有危险呢?要不要提醒他造作准备,可能会有大事情要发生。
钱宴植转身就要往回走,可没走两步他就停下了脚步,有些叹息的挠头:“也不行啊,万一他问我怎么知道有大事要发生的话,我怎么说,难道说是猜的?”
钱宴植有些惆怅的挠头,随后想想觉得还是不要如此草率,不如就暗示提醒就好了。
依照霍政的聪明程度一定能才出来的。
于是钱宴植就这么草率的决定,还是回长宁殿去烤火吃零食,好好的休息一下,然后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晚膳的时候,因为霍政手头上的政事繁多,故而也就没能陪钱宴植用膳,甚至到了就寝的时间时,霍政才差李林前来,说他今夜在文德殿的暖阁里睡了。
钱宴植:“……”我仿佛谈了个假恋爱。
这昨夜两个人才互通心意,怎么也得难舍难分,腻歪两天吧。
怎么这个霍政倒好,除了中午叫过去吃饭以外,晚上竟然不来就寝了。
“难道说,我没有魅力了?”钱宴植站在铜镜前,仔细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身材。
也还好啊,肩宽腰细腿长,尤其是经过这大半年来的洗礼,该丰盈的丰盈,该柔软的地方柔软,怎么就没有魅力了?
钱宴植有些想不通,如此也就睡不着了,躺在暖暖和和的被窝了,几次想下床穿衣服去文德殿,最终都被这掀开被子后的寒意给挡了回来。
他怂叽叽的缩进被窝里,喃喃道:“也怪霍政没福分,这么大一个美人在这里他都不要,还要跟奏折过日子,去他的吧。”
钱宴植有些得意的喃喃,却不想刚闭上眼睛,就听得长宁殿的庭院中一片嘈杂,将他好不容易的召唤来的睡意又给赶跑了。
他慌张起身,问道:“来人,出了什么事了?”
这时才有内侍慌慌张张冲进来,朝着他揖礼后焦急道:
“少垣君,含元殿的人来说小殿下好像病了,这会儿正高烧不止,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只是后宫里是少垣君主事,所以特地来通传一声。”
钱宴植抓住了内侍话中的重点,知道是景元病了,还高烧不止,便也顾不得温暖的被窝了,当即就差人给他穿衣,拿来厚的大氅给他穿上,随着前来传话的内侍一道去了含元殿。
冬夜的晚风簌簌,割在钱宴植的脸上还是有些疼的。
景元突然生病的事让他十分焦急,莫说这孩子看着乖巧懂事,平素对钱宴植也像自己人一般,丝毫没有芥蒂,再加上有那样悲惨的身世,钱宴植天生的父爱就被激发了。
所以他就不顾一切,冒着风雪赶往含元殿。
等着他到的时候,太医已经来了,正在为景元诊脉。
而景元则是双眸紧闭躺在床上,脸色绯红,钱宴植有些担忧,又不好打扰太医,只能蹑手蹑脚走出寝殿,随后才想伺候的内收打听情况。
早上景元惹霍政不快后,被霍政罚抄《孝经》,霍政虽说要日日检查,可到底没让景元赶着抄完。
但是这孩子似乎是故意跟霍政赌气,也不吃饭,只是埋头抄书,忧思郁结,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景元又不让人进书房去换炭盆,故而才受了寒,晕倒在屋里。
若非这胆子大的内侍在拍门无人应后,强行破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钱宴植站在床脚,看着昏睡中的景元,不由叹息一声。
这兄弟俩的性子果然的一模一样,都是执拗的不行。
太医诊脉后也说景元是受寒了,只需要几副下去,再慢慢调养,就没什么大碍了。
因着等会儿还要喂药,换毛巾,所以钱宴植也就没打算再回长宁殿,而是褪去了衣衫上了景元的床,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这个时候钱宴植才发现在景元的眼角竟然还有隐隐的泪痕,甚至还有轻轻地抽噎,想来是在昏睡的梦中也想要探究自己母亲是谁吧。
钱宴植抱着他轻晃,安抚道:“我说小景元啊,你真的太固执了,怎么就听我的话呢,等长大了再探寻真相不好么?”
回应他的,只有景元还在睡梦中的抽噎。
想来也是照顾景元累了,钱宴植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还睡在景元的床上,身边躺着病恹恹的景元,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而床前坐着的,却是下了早朝的霍政,神色严肃,眼角眉梢都透着凛冽与担忧。
“睡醒了?”霍政开口。
钱宴植应了一声。
霍政道:“本该安抚你昨夜照顾景元辛苦,可……瞧着你的样子,朕觉得不宜夸奖。”
钱宴植:“!!凭什么!”
霍政示意他仔细看看。
钱宴植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占了床铺的一大半。
而景元躺着的地方竟然只有巴掌大,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否则就会掉到床底下去。
景元虽是一副病容,可到底还是扬起了笑脸看着钱宴植:
“父君是照顾我辛苦了,所以睡的比较贪了些,父皇不能这么说他。”
钱宴植听着景元那轻松的语气,忽然回过神来,明明昨日两个人之间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今日父子两个就和解了?
难道说,在他醒来之前,他们父子两个有达成什么协议?
或者,霍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给了景元?
钱宴植满脑子的不可思议,视线一直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晃。
霍政率先岔开话题道:“既然是病了,这饮食自然该以清淡为主,膳食便吃点清粥小菜。”
景元回头看着他摇头:“儿臣嘴里苦,什么也不想吃。”
霍政:“不行,不吃怎么能好呢。”
钱宴植连忙伸手插话道:“我,我没生病,我还照顾了景元一夜呢,我想吃好点,昨天那个水晶包子不错,早饭我想吃那个。”
霍政凝视着他半晌后,侧首瞧着外面的天气道:“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快些起来。”
钱宴植有些不敢信,怎么就睡到中午了呢?
于是他扯过衣裳赤脚下床,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天气,果然已经快到中午了。
今日虽没有下雪,可这化雪的天气也十分寒冷,使得他不由打了个寒战,连忙穿上衣服。
等着他再回身时,却发现霍政已经离开了寝殿,随之而来的内侍便进来伺候着景元与钱宴植穿衣服。
洗漱穿戴完毕后,钱宴植看着神色平静的景元,不由关切道:
“景元,你父皇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景元侧首看着他摇头:“没有啊。”
钱宴植道:“你昨夜做梦都在哭呢,今日就好了,我可不信。”
景元直勾勾的凝视着他,半晌后才朝着他勾勾手指,凑近钱宴植耳边道:
“父君可不能告诉别人。”
钱宴植点头。
景元道:“父皇说,我的身世牵扯着一个大秘密,他会在我生辰那日告诉我,是因为他信任我,我已经长大了,如果有人想要借机对我说什么,他希望我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钱宴植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父皇准备告诉你了?”
景元点头:“父皇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会告诉我,就一定会告诉我,我信他。”
钱宴植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那景元,如果你得到的答案不是想的答案,或者就像你父皇说的,若是有人想对你说什么,然后他说的跟你父皇说的又不一样,那你怎么办。”
景元抿唇垂首,半晌后才叹息一声道:“我相信父皇,就像父皇也相信我一样。”
钱宴植看着景元此刻露出的笑脸,虽然带着病态,可到底还是露出了笑意,这让他安心不少:
gu903();“那就行了,也不枉我担心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