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永远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谢澹轻轻一喟,心疼不已。
他静静抱着她,抚着她脑后柔软的发丝,认真说道:“当然不会,哥哥和安安永远都不分开。”
小姑娘却还是不太放心,问道:“那你会喜欢一个别的女子吗,你会娶个嫂子、然后跟她更亲吗?”
“不会。哥哥不会喜欢什么别的女子。”谢澹无声而笑,想了想问道,“那安安会喜欢别的男子,然后想要嫁给他吗?”
“不要。”叶初笃定摇头道,“哥哥,你千万不许把我嫁人,你别吓唬我,我不想嫁人,我哪儿都不去,我要让哥哥养一辈子。”
“这样啊……那安安为什么不想嫁人呢?”谢澹抱着她,身子一挺从草地上坐起来,对上她清凌凌的眼睛认真问道,“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世间的天理人伦。安安说不想嫁人,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要嫁人?”小姑娘反问道,“嫁去一个陌生的人家里,还要在他们家过一辈子,太可怕了。说不定还会遇到恶婆婆和难缠的小姑子,就像韩瑾儿那样,她甚至都不认识她的夫婿,谁知道那人是不是坏人,会不会欺负她?”
谢澹觉得她能这么想挺好,丝毫不打算纠正,问道:“韩瑾儿跟你说的?”
“韩静姝说的,她说韩瑾儿不想嫁出京城,还偷偷哭呢,说希望她夫婿考取功名,能带她回京城来。”
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家,对嫁人大抵总会有某种未知的畏惧,宣平侯夫人平日待两个庶女算是宽厚,韩瑾儿不想嫁出京城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谢澹听到小姑娘这一番言论却挺满意的,甚是欣慰。
“对,安安说的很有道理。”谢澹笑,跟她说道,“哥哥跟你保证,绝不会把安安嫁给哪个男子,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安安,安安不想嫁人,哥哥就养你一辈子。”
他一手养大的妹妹,凭什么交给别的男子,这世间谁也不配。
想嫁也只能嫁给哥哥。她不用去陌生人家里,不必担心夫婿不好,也不会有难缠的小姑子和恶婆婆。
谢澹总觉得安安还小,小女儿家未必就真正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没有经历过正常的父母家人的生活,自己也不曾教过她何为夫妻、何为男女。谢澹心念转动,他应该如何让她明白?
安安心思纯净无暇,他又怎么开口跟她说,哥哥对她抱有那样的心思?
小姑娘似乎满意了,安心下来。谢澹叮嘱道:“那安安以后记住了,外面的男子全都不是好人,让他们都离你远一点儿。”
叶初深以为然,点头答应着。
谢澹重又躺回草地上,叶初坐他旁边,嫌草地不舒服不肯躺,谢澹便伸出一条手臂环着她,一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惬意。
被山峰挡住的太阳终于爬了上来,强烈的阳光照进山谷,落在他眼皮上,照得他眼皮微微颤动,叶初便伸手去扒他眼皮。
“哥哥,你起来呀,快起来。”她扒开他眼皮,谢澹捉住她的手又把眼闭上,嘴角勾起笑道:“起来做什么?”
“可是你躺这儿又做什么呀。”叶初伸手拉他,撒娇道,“哥哥起来呀,你说带我来山上玩,又不是来山上睡觉。”
谢澹捉住她作乱的小手握在掌心,小姑娘便换了另一只手来拎他耳朵,口中威胁道:“你起不起来,你不起来,我自己去玩了,才不要跟你躺草地上呢,说不定还有虫子咬人。”
谢澹被她拉着坐起来,懒散惬意地不想动弹,他望着谷底的潭水再次问道:“安安,你要不要钓鱼?这潭水靠近行宫不许人随便来,平常没有人捉,应当会有大鱼。”
小姑娘这会儿心情好起来了,似乎早已忘了刚才“焚琴煮鹤”那一番言论,站起来望着水潭问:“潭水这么清,真会有鱼吗?”
“有,这水很深的,鱼都藏在潭底。”谢澹道,“这里水凉,鱼少有土腥气,应当好吃。”
“那我们去捉,你叫人拿钓具来。”
谢澹被她拉起来,便握着她的手小心往坡下走,一边笑着调侃道:“不怕焚琴煮鹤了?”
“我又没说在这里烤。”叶初理直气壮道,“我们带回去吃不就行了。”
两人在山上消磨了一整天,上午钓到了几条当地人叫做“山细鳞”的鱼,这种鱼只生长在水质极好的山涧溪流活水中,据说十分鲜美,放在桶里叫侍卫先送回去。
因为小姑娘说不能焚琴煮鹤,午饭没吃上烤鱼,天又热也其实也不想烤。侍卫们在山林中支起行帐,他们就在山上吃了些带来的糕饼熟食和果子,午休过后继续探索山林,还摘了些野果,又特意等在山岭上看到夕阳,才下山回来。
下山途中,叶初已经完全累得不想动了,随行侍卫虽然准备了滑竿凉轿,谢澹还是一路把她背下山来,回到行宫。
谢澹回到房中,才听人禀报说太皇太后病了。
他问了问情形,便传了几个太医随行,从容去探病。太皇太后倒也没什么大碍,太医说暑热虚涝,心气郁结。
此事无解。谢澹看着太医诊治处方,又亲手伺候了汤药。
太皇太后道:“哀家年纪大了,今晚躺下了,明早就不一定能再起来,怕是也没几天活头了。”
谢澹道:“皇祖母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天气暑热,一点小恙罢了。您身子健朗,必定能长寿无疆。”
太皇太后嗤了一声,谁能长寿无疆。
楚从婵垂首说道:“太皇太后病了一整日了,叫人去清凉殿禀了好几回,陈公公却一直说陛下不在,说陛下跟几个铁甲卫将领出去了。”
“是朕的不是,皇祖母恕罪。”谢澹淡声道,“朕寻思今日难得清闲,就去山上走走,哪知道皇祖母病了。是朕不孝。”
太皇太后只摆摆手,双目微闭一副不想言语的样子,谢澹便叫太医好好诊治,又令淑妃和卫妃尽心侍疾。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从福宁殿出来。
谢澹一走,太皇太后便把闲杂人等都打发走了,只留了楚从婵和心腹的嬷嬷在跟前。
太皇太后问那嬷嬷:“此事确定了?”
嬷嬷道:“应当错不了。清凉殿那边有人亲眼看见了。”
楚从婵恨恨说道:“姑祖母,我早就说吧,你还不信。皇帝如今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以前还把人养在外头,如今竟堂而皇之带到行宫来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成何体统!”
太皇太后躺靠在枕头上缓缓说道:“你不要管她什么来路,后宫之中谁还不是靠着一点恩宠过日子,皇帝喜欢她,这就足够了。皇帝登基两三年了,他翅膀早就硬了,你以为他现在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那就由着他们了?”楚从婵恨声道,“难怪陛下都不踏进后宫半步,有这女子在身边日日勾着,旁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姑祖母,此人不得不除啊。”
“除?”太皇太后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骂道,“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皇帝现在敢把人带到行宫,那就是有护住她的足够底气,否则他藏了这么久你不也半点消息没查出来吗,他如今连哀家都没放在眼里,还怕你不成?哀家可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但凡敢伸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皇太后数落半天犹不解气,指着出楚从婵骂道:“还不是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哀家还指望你呢,皇帝不也是个男人吗,你是他的妃子,连个男人都哄不住,哀家要你们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