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锦(双重生)》TXT全集下载_7(1 / 2)

“你阿兄已过金吾卫遴选,马上要入衙受训,来洛阳接你时间颇紧,估摸着这两三天要动身回长安,他也该找你说这事了。”林宴回她。

“这么快?!”宋星遥诧异非常。

“怎么?莫非六娘子尚未大安,不便长路跋涉?若是如此,便让你阿兄先行一步,林某倒是还有休沐假,能多留些时日,可待六娘子身体大安,再代子奕护你入长安。”

林宴语气淡淡,话却说得滴水不漏,好似顾虑周全的妥帖友人,唯那丹凤眼微勾的眼角,泄露少少情绪,把宋星遥气坏了。

路都被他堵了。

要她单独和林宴入长安,不如让她再去死一遭。

“不劳烦林公子,我好得很。”宋星遥生硬道。

话音刚落,她就见他眼角挑得更高一些,她好像又落进他圈套了。

“那就好,你我终可,同归长安。”

林宴很平静,只那眼神,仿佛无声在说——

宋星遥,你逃不掉。

第18章赴京

宋梦弛果然急着回长安,当晚便寻宋星遥谈话,闻及宋星遥身体无恙已能远行,不由松了口气,当下择定出行之日,就在三日后。

这三天内,宋星遥忙得没空再想林宴这事。此去长安定居,她有太多行李需要打点,虽然宋梦驰说长安那边已经替她全部准备好了,没必要将家中旧物件带去,但她还是杂七杂八地搜罗了两车行李。

马车已在二门外备妥,宋府小厮从昨日下午起就从宋星遥的绣楼内入外搬箱笼,直至马车被塞得满满当当,还剩了几只箱笼无处容身,只能暂被摆在地上,正待宋星遥整理位置。

宋梦弛带着人过来检视,偏巧看见这一幕,不由怨她:“宋星遥你搬家吗?”

宋星遥正钻在行李马车里亲自整理,闻言钻个头出来:“都是用惯的东西,不带去我不安心。”说话间,本来含笑的唇因为瞧见宋梦驰身边的人而又落下。

林宴几人也跟着宋梦驰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什么玩意儿?”宋梦弛挑开脚边箱笼,扫了两眼眉头抽抽,随手拎起面上放的一个褪色的绸布娃娃,毫不留情怼她,“你多大了,没断奶吗?”再一看那箱里,装的都是她旧年的小玩意,什么陶土偶人、檐下六角铜铃……

宋星遥气急败坏从车上跳下,劈手将娃娃夺过塞回箱笼,砰一声阖上箱笼,气得骂他:“你开我箱笼做什么?我的东西我爱带多少就带多少!”

宋梦弛宠她归宠她,该骂的时候毫不客气,宋星遥在他面前任性嚣张,也从无忍让,兄妹两个吵着架长大的。

“塞不下了啊!”因有外人在身后,宋梦弛倒还勉强守着风度。

“我自己想办法。”宋星遥不肯让步。绸布娃娃是她母亲手缝的,从小就在枕边陪她睡觉,此一世复生后她第一眼见到并且每夜抱在怀中的东西。陈旧的娃娃身上有属于岁月的气息,是唯一能安慰她这颗惶惑不安却难对人言明的心,让她汲取到这辈子最稀缺的安全感的旧物……

这箱旧物,都属于过去,是她在洛阳成长的痕迹,带着无数故人的气息,而这些故人在往后的十年中,远去的远去,病故的病故……比如她的祖母。她曾经懊恼过自己迁居入京时为何没带上这些旧物,以致在往后十年只能靠回忆去想像洛阳的明媚阳光与故人,如今就要弥补自己。

非是她固执,而是这些失而复得的旧物,承载着她失而复得的岁月,只有看到、摸到,她才能真正相信,自己从那场噩梦中回来了。

那么,让她再任性些又何妨?

方遇清倒笑了:“六娘子真是赤忱可爱。”

“我看是幼稚,像没断奶的孩子。”宋梦弛自然无法理解她的不安,气得拿脚往箱上一踩,“我说不许带就不许带!”

活脱脱一个霸道恶兄。

俞深捏捏眉心,有些头疼这对兄妹,转头却见林宴盯着宋家兄妹出神。

兄妹……宋星遥和宋梦驰也是兄妹,但与他家对比,却显然完全不同。天下兄妹,似乎真的很少像他与林晚那样……或者说,很少像他母亲那样,从小到大那般要求他。

“宋梦弛,把你的脏脚拿开!”宋星遥气得想踢他的脚。

兄妹两人从重逢时的相亲相爱,转眼火花四溅,两看相不顺眼。

“我那马车还算空,搬到我那里吧。”林宴开口。

宋星遥正把宋梦弛往旁边扯,闻言回头,眉眼俱冷果断道:“不用。我家的事,不劳林公子费心。”一边又大声喊,“阿海,好了没有?”

祁归海的头也从马车内钻出,顶着一额头亮晶晶的汗珠道:“马上好,能整出空位来,六娘子交给我便好。”

宋星遥冲着宋梦驰和林宴挑眉反问一句:“听到了?”人便随之转身,又到马车前,只道,“我来帮你。”

祁归海自然而然伸手,宋星遥借力一握,人轻轻松松跳上堆满箱笼的马车。

方遇清摸摸鼻头,刚想打趣几句,忽觉身边的林宴呼吸发沉,他下意识看了眼,极其稀罕地看到林宴眸中飞快闪过的一缕异色。

谈不上是愤怒还是嫉妒亦或是其他情绪,方遇清只觉得那异光像剑,劈开他无俗无求的寡色,露出其下猩红——有那么点不为外人可探阴沉。

方遇清纳闷。怎么神仙……也有不可告人的阴暗?

————

八月入末,秋意渐浓,宋府的桂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扫落满地,替这场分离添上几分凄清。宋星遥踩着一路碎金温香迈出宋府,送她的人簇拥到大门左右,都是宋家几房的兄弟姊妹。

往日再多的小矛盾,到这日也前嫌尽弃,小娘子们拉着她的手依依惜别,小郎君春生哭得泪眼婆娑,抱着她的腿儿直唤“六姑姑别走”,宋星遥不免也红了眼眶,抱起春生亲了又亲,还是在宋梦弛的劝说下才勉强收住情绪。

“唉呀,这些小娘子真惹人心疼。”方遇清捧心痛道。

“妇人之慈,哭哭啼啼的……”俞深不耐烦地嘲道。

“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方遇清白他一眼,又看林宴。

林宴的目光落在宋星遥身上。被众人簇拥着走向马车的她,依旧是曾经感性的女人,会笑会哭会喜会闹。宋家很普通,但正是这份普通平凡,才能浇灌出这样的宋星遥。她几乎有他一世都不能拥有的那份轻松惬意,即便他再抗拒,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嫁普通人家,必定能得到截然不同的幸福。

若他未归,他们就此错过,各寻彼此天地,也许会是不错的走向。

可为何他偏偏回来了?带着唯一执念,重归这一世混沌。

宋星遥挥手与众人告别,踩着木凳踏上马车,掀帘之际依旧恋恋不舍,又回了头,却撞上林宴远远投望的眼——那一眼他来不及收回,各色心念没能藏住,喷薄而出,陌生浓烈,不像林宴。

望之惊心。

————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宋府渐渐远了,宋家熟悉的面容也逐渐模糊,洛阳也一步步远去。死过一次,宋星遥再度踏上前往长安的路途。

从洛阳到长安路程虽不算特别远,不过因为宋梦弛赶着回金吾卫,所以他们轻车简从先走一步,行李车马则找了镖局押送入京。一共辆马车,两辆给宋梦弛四人,宋星遥和燕檀一辆,剩下那辆安置着她的爱猫,留祁归海在车上照看着,余下还有两名侍从骑马随侍,旁的就再没有了。

一路上宋星遥极少下马车,遇途中停车稍憩,除非必要,宋星遥几乎不曾踏出马车,亦不与林宴等人照面,安安分分地留在马车里,偶尔让祁归海把崽崽抱到车里逗弄解乏。

就这般相安无事地走了三日,宋星遥一行人刚出洛阳地界,偏不巧的是遇上山体塌方,官道被落石堵得结实,一时半会难以清理。如此一来,几人便要改道,可改道则需绕行,要耽误上数日时间,宋梦弛恐怕赶不及金吾卫的报道时间,与林宴等人商议后决定连夜赶路,不在驿站落宿。

“阿妹,委屈你了。”宋梦驰将决定告诉宋星遥。

“无妨的,阿兄只管赶路,我还能在车里打盹,倒是你们辛苦了,要夜不能寐地赶路。”宋星遥并无疑议,反又叮嘱了两句夜里寒凉让将披风取出套上之类的话。

宋梦弛点头离去,众人复又上路,改道而行,几人过城而不入,又从官道进了山道。

天色从亮走到黑,一路上只有马蹄与车轱辘的枯燥声音,催得人昏昏欲睡。宋星遥半倚在马车里,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也不知眯了多久觉,震动的车身缓缓平静,车外传来男人声音。

“阿妹,今晚暂憩山中,明日一早再动身。”

是宋梦弛的声音。

宋星遥醒过来,掀帘一看,马车停在一处平坦石地,四周是黑漆漆的树林,上空天星高悬,分外明亮,星河清晰可见。她朝哥哥点点头,不远处几人正在布置露宿地,林宴亦亲自架木生火,手里拿着点燃的火绒,脸被照得亮堂。

上辈子林宴在长安可谓养尊处优,宋星遥没见过他动手做这些粗活,不免多看两眼后才朝燕檀开口。

“咱们临时改道,恐怕干粮准备不足,燕檀,把车里的点心全部取出来分给大家吧。”

旅途漫漫,她是女人,车里难免准备了许多磨牙的零嘴点心,如今可都派上用场。燕檀依她吩咐把点心散与众人,宋星遥也下马车透气。

几人显然都有经验,虽然露宿山间,准备起来却有条不紊,很快便生火取水,油毡布排开。

“清霄,过来看看。”俞深站在其中一辆马车前冲林宴招手。

林宴拣木棍做了个根火把,走到他身边,两人照着车厢外壁一看,壁上不知几时被人以粉涂了个叉,像小孩子的涂鸦。

“按你吩咐查过,每辆马车都有。”俞深又低声道,“我们被盯上了,是山贼?要不咱们别休息了,趁早离开此地为妙。”

林宴面色发沉,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宋星遥,摇了摇头,只道:“前面是夹道,更容易遇伏,若被两头堵截,连退路都没有。”语毕他走到火堆旁,高声冷道,“夜里两人一岗,一时辰一换,都警醒些!”

宋星遥嗅到他话中森冷寒气,随之望去,正逢林宴向她开口:“六娘子,晚上你宿在马车内,没事不要下来,让你的昆仑奴守在车旁莫离。”

她听得心头一紧——这是……有危险?

第19章逼杀

宋星遥从前并不怕死。少年人么,心头总有无畏无惧的热血,觉得士为知己者死,刀山火海都敢闯上一闯,纵是千难万险也要笑着赴死,直到后来……七年蹉跎的最终,她死得不明不白。

所谓一腔热血在他人眼中,只是无足轻重并且能随时被牺牲的炮灰。刀山火海全成阴谋算计,她死得那般冤枉,连交代遗言的机会都没有。那个漆黑的雨夜,永远走不出的大明宫,都化成最深的恐惧。

她成了个贪生怕死的人,但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她知道,她要好好活着。

生命重来一次的可能性太低太低。

而她又恰好了解林宴。若是无事,他绝不可能同她说这番话,所以一定有危险正在慢慢接近,就像上辈子那样,她对此一无所知。

林宴从她微变的神情中读到害怕——她没掩示过这种恐惧,宛如根深蒂固的阴影,随时探爪狠狠挠人。

“只是例行警戒,毕竟露宿山野,以防万一罢了。”他开口安慰。

他很少解释,也很少安慰别人。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上位者,总难免这类毛病,只做决定不管解释,默认对方明白他的意思,鲜少考虑他人心情。

但显然,这个难得的安慰并没被宋星遥听入耳中,她的情绪没有得到缓解,却也没发作,只是压抑着,那些无意识的掐着手指的小动作,看得人难受,这让林宴意识到,她并不像表现出的那般冷静,同样,她笑着的时候也不再代表喜悦。

而他,恰恰知道她性情大改的原因。

“别担心,我……”他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想起什么,生生改口,“我和你哥哥都在,还有俞深、方遇清和你的昆仑奴。”

宋星遥霍地转身,没接他的话,而是一叠声喊祁归海:“阿海!阿海——”

林宴看着她快步走远,而后拉着她那昆仑奴站到马车前低声交代着什么。他瞧了两眼,很快收回目光,转身自寻俞深商量,不再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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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遥并不喜欢自己的杯弓蛇影,但她无奈,这种情绪她控制不了,只能靠时间慢慢修复。

交代完祁归海,她就钻进马车。祁归海守在车厢外,半倚车壁站着,在窗上投下沉实的厚影,宋星遥方觉有些安心。燕檀分完一圈点心回来,又挨在宋星遥旁边打起盹来,没心没肺的模样羡慕死宋星遥了。

宋星遥睡不着,支愣着耳朵留心外界动静,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出事,然而安安稳稳过了大半夜也没异常出现,精神却已绷到疲倦。天明之前,夜最黑,人也最倦,正是最好眠的时间,宋星遥撑不住,歪在迎枕上。

再熬一会,天该亮了。

gu903();如此想着,她恍恍惚惚睡着,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连梦似乎都充满刀光剑影,她正苦于无法脱离梦境,忽然间被一阵嘶鸣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