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令人去寻,半日寻不见人,不想人就在她的门外,都已站了半日之久。
困惑又无奈,令陈砚将人请进来。她思及惊心动魄的半日,免不了多说一句:陛下若再出宫,多带些人,外间乱得很,不比宫城。
元莞记下了,眼睛湛亮,又道:姑母酿酒自己饮?
陛下若喜欢,待酿成之日,臣送些入宫。元乔试探道。
好,朕记住了。元莞这才满意而去。
回去时,元乔令人套了车马,小心翼翼地将人送出府。待车马扬尘而去,元乔才醒悟过来,她与小皇帝竟好生相处了半日。
小皇帝没有剑拔弩张,对遗诏也没有多言,极为不寻常。她回府后,细细思量,脑海里回忆起小皇帝入府后的举止,谨慎是必然的,却不张扬,不似皇帝来臣子家中,却像来长辈家中做客。
元乔抬眸,目光触及小皇帝用过的茶盏,浮现她扬首饮茶的动作,利落而不带迟疑,小皇帝对她没有设防的。
可见小皇帝而来的,并非是要令她做什么,简单路过是不会的,应当是遇到难事了。
太后近日也曾安分,刘氏一族寂寞无声,难不成那日太后又欺负皇帝了?
思来想去,她犹觉得不安,令人入宫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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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莞回宫后,孤鹜还未曾回来,她坐于垂拱殿内,翻了几本今日送来的奏疏,与往常一样,些许小事的长篇大论。
翻过就当看过了,她无事令人搬了躺椅去庭院里坐坐。
秋日萧瑟,空中大雁南飞,云卷云舒。眯眼躺在躺椅上,脑海里掠过几月来发生的事,她几乎都想通了。
太后拿她当棋子,诱她一步步喜欢元乔,心中涌现对元乔的占有欲,时机成熟之际,道出豫王之事,再恐吓她,若不听话,元乔就会废她立豫王。
她听话了,除去豫王,又可将元乔从摄政公主之位上拉下来,任她玩.弄。
可惜,明白得太晚了。起初只当是太后泄恨,想要折辱元乔罢了,未曾经过深思,才导致如今的局面僵持。
贸然去找元乔,只会适得其反。
躺下没过多久,周暨就回来了,带着许多民间小玩意,她将一对傀儡娃娃拆了,送了元莞一个。元莞最不喜欢的就是傀儡,现在看了,心绪竟平静下来。
你喜欢傀儡戏吗?元莞没有收,反将之递给周暨。
周暨抿唇,满心欢喜都被浇了盆凉水,手背在后面,粉面通红:陛下不喜欢吗?
朕就是一傀儡皇帝,你还给朕送傀儡娃娃?元莞笑了笑,将傀儡放置一旁几上。
内侍手中还拎着许多锦盒,她颇是好奇,令人一一打开看了,都是些女子饰物,通体晶莹的玉笛,还有些成对的步摇,她好笑道:你怎地买的全是女子用的?
我送陛下,陛下不喜欢吗?周暨诚实一笑,趁元莞不注意将傀儡娃娃都收了起来,免得陛下触景生情。
元莞一一看过后,反不觉得有趣,无法理解元乔口中御街有趣的说法。回身的时候,几上的傀儡已不见了,她顺势道:你若喜欢看傀儡,命教坊去办就是了。
陛下不喜,臣就不看了。周暨意识到自己触及陛下的忌讳了,忐忑几息后,见陛下没有向往常那样生气,就悄悄地拍了拍胸口,安慰自己。
两人心思不同,元莞好奇傀儡戏是何模样,与她的处境是不是相似的,吩咐孤鹜道:你着人去办一场傀儡戏,朕好奇傀儡是何模样。
小皇帝颇像自暴自弃,孤鹜不敢领命,笑道:以丝线控制手足脑袋,不是什么好看的。
无妨,你去办就是了。元莞感觉到累了,令周暨回宫,自己回内寝歇息。
元乔送给她的傀儡坏了,却依旧用上等的盒子装好放在柜子里,她自己找来,看着上面的丝线,提起来试试,可惜坏得太厉害,手脚都断了,丝线也提不起来。
她唤来落霞,宫中可有会修傀儡的宫人?
落霞见傀儡坏得厉害,修之无益,道:陛下不如换个新的,此物不大好修。就算巧匠修了,也不如原来的模样精致。
元莞盯着傀儡娃娃发怔,这是元乔送的,纵是心思不好,却也是亲手递来的。她想想,修不好,还会被匠人弄得更坏,就点点头,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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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办事很快,两三日就来询问陛下何时开演。
元莞一傀儡皇帝,除去早朝听政、午后听周老先生讲礼外,并无事情,就将傀儡戏定在黄昏时辰,令人与周暨说一声。
周暨欢天喜地去准备,元莞处依旧无精打采,反是元乔从宫人处得知皇帝要看傀儡戏,惊得难以言喻。
她记得皇帝厌恶傀儡娃娃,如今怎地又喜欢了?
近日来,皇帝性情大变,就连在周老的课上也未曾分神,周老还夸赞小皇帝几句。她为臣下,自然去关注皇帝的事。
入宫打探的人回来后,道一切如常,皇帝心事内敛,一点破绽不露。
皇帝其实不喜欢傀儡,谁愿意受制于人,但她还是选择看了傀儡戏。
黄昏之际,教坊主事领着几人来了,打开箱笼,里面摆了许多傀儡娃娃,头大身子小,四肢缠着丝线,她随意拿起一个,扯着丝线,娃娃就动了起来。
众人跪地不敢抬首,她就一一去试,操纵着这些娃娃。
试过之后,她总觉得自己与这些傀儡娃娃相似,丝线掌控在元乔或太后手中。她们一扯丝线,她就要动的,毫无自由。
皇帝显示出对这些娃娃极有兴趣,打发这些人又回去,自己操作起来。
周暨来时,就看见皇帝坐在地上,周遭摆了许多傀儡娃娃,她左右去看,寻不见傀儡师父,她好奇:陛下,怎地就你一人在?
操控丝线罢了,朕也会,不需他们在。小皇帝兀自提着丝线,双手起伏就见手下的傀儡动了起来,手舞足蹈,皇帝笑说:你看,朕就说朕会。
周暨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傀儡娃娃,模样不一,上到帝后,下至贩夫走卒,她握着皇后模样的傀儡娃娃,臣喜欢这个。
那你便拿去。小皇帝心不在焉,玩了会儿后,就不玩了,命人将这些都还给傀儡师,赏了些金银。
皇帝不大高兴,周暨不知怎么了,询问几声,皇帝不言语,反将她赶了出去。
皇帝又对她凶了。
周暨想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凶她,不安地回寝殿后,皇帝也不召见她了,日子仿若回到从前。她心中不安,又不知如何是好。
紧张之际,父亲请她回府。
皇夫回府是不受禁止的,皇帝不管她,就连太后都不爱见她,她也自在。回府后,就在厅内见到大长公主,畏惧过深,她不安地行了一礼,在一侧坐下。
周大人识趣地退了出去,周暨见父亲离开,就知是大长公主要见她,愈发忐忑起来。
今日休沐,元乔穿一常服,容颜温和,威仪内敛,见周暨神色不宁,索性直接开口:见皇夫,是想问问陛下近来如何?
周暨呆了呆,才道:陛下自那日回宫就不大高兴,后来就不见我了。
元乔道:宫里可有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