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反倒是亲人要压制病痛带来的坏脾气,要做出“我没事,我很好,我已看开”的虚伪面目,累得很。这些,她了解至深。
回到顾府,顾岩陌在外院下了马车,径自去了外书房。
傅晚渔回到内宅,换了身衣服,去见三夫人也就是她的婆婆。
嫁进来的这些日子,自三朝回门之后,傅晚渔几乎每日不着家,出门时大多会忘记请示三夫人,偶尔良心发现,回来后前去道歉。
幸好,三夫人性子温婉,待她十分宽和,从不计较她的过错。换句话说,是个没脾气的。
也对,只有这般性情,才能对这般处境甘之如饴。
顾岩陌的祖辈,只得兄弟两个。长房老太爷老夫人走得早,膝下只有三老爷一个孩子;二房老太爷、老夫人膝下有三个儿子。
长房二老先后病故时,三老爷只有十几岁,稀里糊涂的,长房宗主的权利就被二房拿了过去。
是以,本该做宗主的三老爷,长期被二房压制,两榜进士出身,却常年打理家族庶务。
到了顾岩陌这儿,闲在家中的岁月,接替父亲打理庶务。
至于三夫人,本该做宗妇主持中馈,却要大事小情的听凭二房摆布。头上的诰命,是儿子给她挣来的。
这般性情做派的名门贵妇,傅晚渔一向只是有所耳闻,不曾过多接触。前一世,她所知的是,顾三夫人擅长琴棋书画,最出彩的则是女红,女红又以双面绣为佳。
见到三夫人,傅晚渔恭恭敬敬地行礼,迟疑一下才能语气如常地道:“娘,下午我出门的时候,又忘记请示您了,日后不会了。”
“没事,快坐下说话。”三夫人笑容温柔,眼神透着担心,“那些小节倒是无妨,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骨,不是正病着么脸色不好,人也清减了些。”
“已经好了,您不用记挂。”傅晚渔微笑着落座。
三夫人问起傅仲霖的病情:“二舅爷的情形怎样了你每日着急上火的,我却只能瞧着,帮不上忙。”岩陌应该帮得上忙,却一直甩手不管,想起来就一脑门子官司。
傅晚渔如实道:“已经找到能够对症下药的大夫,往后我不用总往外跑了。”
三夫人现出由衷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婆媳两个闲话一阵子,傅晚渔告辞回房。
她离开之后,孙嬷嬷低声道:“今日三少夫人倒是随和了许多。”以前少夫人过来,总是说几句话就走,眉眼间总透着疏离。
“以前不是总有心事么”三夫人性子纯良,很能体谅儿媳妇的难处,“她哥哥的病情非同小可,换了谁,也会心急如焚。”
孙嬷嬷笑着称是,“往后就好了。少夫人是言出必行的做派,能经常留在家中陪您了。”
三夫人先是逸出了舒心的笑,随后又皱眉,“我倒是怎么都好说,只是岩陌我总觉着,他待晚渔太冷漠了些。”
知子莫若母,岩陌不是甩脸色、发作人的做派,他若是瞧不上谁,便是从骨子里透着冷漠。只说晚渔嫁进来之后,忙忙碌碌的,他帮着在她面前解释过几次,可也仅此而已,平时对妻子的事情,不干涉,更不帮衬,完全像个看热闹的。
孙嬷嬷只能往好处说:“婚事本就是二老太爷、二老夫人做主,三少爷大抵有些不情愿。时日尚短,过一阵就好了。”
“但愿如此。”
傍晚,纤月告诉傅晚渔:“人找到了,已经安置到您城西那所宅子。接下来”
傅晚渔道:“不用为难,告诉他们,因为许世长的缘故,他们要在宅子里住上一年半载。自然,要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逃掉。”
“奴婢记下了。”
顾岩陌回房更衣之后,傅晚渔问他:“一起去请安”
顾岩陌一边的剑眉微不可见地扬了扬,然后嗯了一声。
三老爷、三夫人见到夫妻两个一起进门,俱是眉开眼笑的。前者刚进不惑之年,气质儒雅谦和,待人随和。
长房这个小家的氛围,是极好的。
闲话一阵子,三夫人让儿子儿媳留下来用饭。
傅晚渔无所谓,望向顾岩陌。
顾岩陌站起身来,歉然道:“外院还有几名管事等着,我得跟他们边吃边谈。”
三夫人的笑容僵了僵。
三老爷瞪了儿子一眼。
傅晚渔总不能独自和公公婆婆一起用饭,又不熟,便也站起身来,道:“眼下我只能用些清淡的粥汤。等好利落了,再服侍爹娘用饭。”
三夫人和三老爷的神色这才恢复如常,笑着说好,唤孙嬷嬷送晚渔回房。
虽说把场面圆过去了,傅晚渔还是有些尴尬的:那厮是什么意思做一天和尚不就得撞一天钟么难道她要在和离之前,和公公婆婆像陌生人一般相处那怎么可能她总不能连晨昏定省的规矩都不遵守。
晚间,傅晚渔沐浴更衣之后,倚着床头看书。
值夜的郭嬷嬷取出一床被褥,铺在美人榻上,在榻前摆好矮凳、六角宫灯,末了给两个人备好温在木桶里的茶水,悄然退下。
在秫香斋,郭嬷嬷是顾岩陌的心腹,四名陪嫁丫鬟是傅晚渔的心腹,值夜的就是这五个人,不会把他们从不同床共枕的事情说出去。若是分房睡,就瞒不过别的下人了,为免麻烦,晚间只能这样共处一室。
过了亥时,顾岩陌回来了,自顾自去净房沐浴更衣,转回来歇在美人榻上。
傅晚渔说起在公婆房里的事,“你给我划个道儿,免得让长辈多思多虑。”要总让她吃瘪,她可不介意跟他翻脸。
“下不为例。”他语气淡淡的,“今日实在没心情在长辈面前做戏。”
傅晚渔哦了一声。今日是九月二十七,有什么特别的她懒得琢磨,放下书,熄灯睡下。
翌日早间,两个人一起前去请安,陪着两位长辈用过早膳,随后顾岩陌去了外院,傅晚渔回了秫香斋。
过了一阵子,大少奶奶杜氏过来了。
长房与二房,虽然在同一个府邸住着,但平时若没有宴请、没有需要商量的事,并不怎么走动。
至于称谓的区分,是因为在成婚当日,皇帝隆恩,传了一道册封傅晚渔诰命夫人的旨意,顾家不敢怠慢,吩咐下人唤傅晚渔为三少夫人,她的四个妯娌,因着没有诰命,便还是唤少奶奶。
杜氏是带着针线房的人来送冬衣的。她今年二十一岁,样貌姣好,是杜大学士的嫡长女。嫁入顾家之后,二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很看重她。
杜氏与傅晚渔见礼,落座后笑道:“别人的衣服也罢了,一如往年,早已备好了。只是,你和陪嫁的人的衣服只每人赶制出了两套。这些事,我婆婆交给我打理,是我疏忽了。你看”语毕,望着傅晚渔,眼中闪过快意之色。诰命夫人又怎样成婚前乖张跋扈又怎样眼下让你吃瘪,你就得受着。
傅晚渔听了,心念数转,笑意到了眼底。杜氏用这种小事为难她,不是没有缘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