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庄嫣以家人性命相胁,杨奉仪吓得跟什么似的,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庄嫣嘱咐什么,她只有点头的份。
打个巴掌就要给个甜枣,庄嫣深谙此道,她先是在东宫里给杨奉仪单辟了一处院落,内里的陈设比她自己所居的丽景殿都不差什么,答应好的请封亦很快下来,杨奉仪一跃成为杨承徽。
这还不算完,庄嫣又向帝后请旨,允许杨承徽的家人入宫探望要知道,连许多庆元帝的嫔妃怀孕时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呢。
肚子渐渐鼓起,杨奉仪堕掉孩子的想法随着丰厚的赏赐烟消云散。她安下心来,轻抚着小腹,脸上绽开柔和的笑意,是啊,太子妃娘娘说的有理,指不定就是她命好呢。
同年冬日,太子庶长子降生。太子一派扬眉吐气,一扫往日颓废。齐王一派愁眉不展,但也没放弃。
这么多年过去,东宫就一个宫人有孕,可见太子子嗣着实艰难,而且小孩子吗,吹个凉风都能夭折,指不定过几个月就一副小棺材埋了完事,齐王可是嫡子庶子一大堆,完全不用发愁子嗣的事情
却不知,庆元帝的最后一桩担忧被扫除,从此之后攻守之势逆转。
唐烽自家人知自家事,不过皇孙降生,他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也就不愿深思。
事关皇室血脉,且唐煌当日行事纯属一时冲动,留下不少痕迹,何皇后将前因后果查了个明白,然而她觉得左右是自己的亲孙子,终是默许了。
秋猎坠马一事,何皇后多番探查下怀疑与凌贤妃有关,可惜长子已然残废,幕后黑手销毁证据的速度先她一步,人证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何皇后没有一举扳倒对方的把握,索性保持沉默,毕竟除了长子,她尚有两个儿子,且占着嫡妻的名分,笑到最后的可能性远远大过贤妃一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做了太后,贤妃母子还不是任她揉圆搓扁。人怜弱小,何皇后亦因此事对长子怀有愧疚之心,对咄咄逼人的次子心生不喜。
皇孙一日一日长大,庄嫣找了个时机将他的身世透露给生父唐煌知晓,以换取对方的支持。
她却不知唐煌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贵妃李夕颜病逝,唐煌受不了打击,躲在蜀王府里迎风洒泪,间或吟上几句歪诗,喝上几盏闷酒。
王妃崔桐见惯了这副场面,本不打算管他。夫妻俩各自心有所属,凑在一起也就是过日子而已,然而唐煌能去外头找其他红颜知己寻求安慰,谈得对胃口了就将对方迎回来当小妾,崔桐只能守在王府里干瞪眼,连个戏班子都不敢找。她真要为唐煌的每一桩荒唐行为生气,能活活把自己气死。
谁知唐煌这次喝厉害了,在王府花园中大发酒疯。他俩的长子不过三岁,身子比门槛高不了多少,跌跌撞撞地向她跑来:“娘,爹爹要砍人,孩儿怕。”
“你说什么”
唐煌喝成这样,崔桐再不能装没看见,她安抚好儿子,带着王府下人杀到王府花园缴了唐煌的械。
王府正院内,崔桐亲自上手为不省心的丈夫擦洗,手劲之大,恨不得搓掉唐煌的一层皮,口中不住埋怨着:“王爷都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了,行事不说别的,也该给孩子们做个榜样。”
“谁说我,我只有两个儿子的”唐煌一挥胳膊,差点击中崔桐的下巴,“明明是三个。”
崔桐的眼睛慢慢睁大,这一夜,她从唐煌的醉话中拼凑出惊人的真相。
她在蜀王府中度过心惊胆战的三日,直至确认唐煌对酒醉时发生了什么毫无所觉,便立刻命人驾车回娘家去。
同日,崔孝翊匆匆赶到东宫。
将妹妹无意间得知的消息告知太子唐烽后,崔孝翊就低下头去,不敢看太子此时的神情,心里甚至有些后悔。
出于一时激愤,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事情真相,但是事涉天家丑闻,或许他不该说得那样直白,应该想个法子辗转提醒太子这事搁在常人身上都受不了,何况一国储君更何况其中还牵扯着素有贤惠之名的太子妃
唐烽沉默的时间比崔孝翊预料得久,久到他都有点怀疑太子想要灭他这个表弟的口。唐烽终于发话了。
“孤知道了,多谢表弟。”
崔孝翊双手抱拳,诚恳地说:“殿下可有什么要吩咐微臣的吗微臣一定为殿下办到。”
“搁在五六年前,以孤的脾气,只怕会先砸了这书房,再冲到承芳殿找杨良娣的麻烦,接着去丽景殿质问太子妃说不定还会去母后那里去找点事情。”唐烽怀念地环顾四周,神情堪称平和。
经过几年磨练,不管是装的还是相由心生,唐烽眉宇间的阴鸷消失不见,令帝后二人安心不少。
“不过孤现在不会这样做了。”唐烽继续说道,“实话与表弟讲吧,孤身体有损即使能平安登基,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将来也得过继个侄子,至少皇孙从小跟着孤长大,将来会认孤做父亲。”
崔孝翊沉默了。听太子这意思是准备将错就错了
唐烽平静地补了一句:“回去转告表妹,孤谢过她的好意,他日必有所报。今日之言,望表妹勿要与第三个人说起。”
唐烽此时说的是真心话,然而人心善变。
登基后的唐烽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宫中除了太子,再无其他皇子降生,太子生母早逝,何太后将其抱入自己宫中抚养。庄皇后母家人丁兴旺,势力大得足够让新皇感到如鲠在喉。
出于帝皇的本能,唐烽选择打压妻族,然而由于精力不济,他被迫与人分享权柄。在朝臣和母亲之间,他选择了母亲。在唐烽看来,母亲娘家无人,再专权亦是有限。
一朝大权在握,何太后行事逐渐肆意,不复皇后时期的谨慎小心。唐烽察觉不对,欲要翦除太后一派的势力时,竟发现对方已成尾大不掉之态。
事不凑巧,他在这个节骨眼病了。
病情缠绵反复,久久不见好转。病榻之上的唐烽不得不开始考虑身后事。每日一闭眼,“牝鸡司晨”四个字就在他眼前打转。太子年幼,离能亲政的年纪尚远,将来监国的只能是太后或者,皇后
太子非是皇后的亲生子,太后年近半百,不知能活多久,若是死在新皇亲政前,将来大周的天下谁知道是姓“唐”还是姓“庄”
何况南有陈国虎视眈眈,大周再经不起动乱。唐烽缓缓吐出一口气,祖宗的基业万万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中。危机时刻,国赖长君。
如果太子是唐烽的亲生子,唐烽怎么也得为他谋划一番,但偏偏不是。
多日痛苦挣扎,唐烽终究做出了决定,他与齐王之间的兄弟情所剩无几,但还是承认对方能力的,不将大周交给他,难道交给成日流连于花丛的七弟的血脉吗
唐烽用沙哑的嗓音吩咐从人:“朕要拟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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