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江慕之
容非瑾赶到安东市的时候,病房里空空荡荡,只有江慕之一人。
因为正好是周日,民政局休息,她就只好拿着签了自己和张祺洛名字的离婚协议书过来。
她得到消息时,确实已经晚了,唐绵下葬了,刘谌和林谨言离开了,江慕之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毕竟她与江慕之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顶多算是个前女友,没有人会刻意通知她。
她看到江慕之的那一刹那,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心揪在了一起。
她看见阿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恍恍惚惚地坐在轮椅上,目无焦距地望着远方,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眼泪不断从眼角溢出,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有手指在脖颈前挂着的小瓶子上来回摩挲着,唇瓣偶尔嚅动一下:
阿绵
她的好友死的死,走的走,她却像个废人一样坐在这里,送不了阿绵,也挽回不了阿谌和谨言。
阿绵下葬的那天,她甚至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央求着已经不愿和她说话的阿谌给她带了一小瓶的骨灰,她带在身边,假装成阿绵还在的样子
阿慕容非瑾轻声叫道。
江慕之浑身一僵,眼睛倏然睁大,睫毛不自然地抖了抖,胸腔起伏的速度也加快了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来做什么?
我容非瑾嗫嚅地上前半步:我,我来看看你。
我我担心你。她的手指紧张地在离婚协议书上搓弄着。
江慕之抬手捂上了脸,顺势擦了擦眼泪,也不看她,疲惫地说:我不用你看,也不用你担心。
容非瑾咬了咬唇,装作没听到,看了看周围,转移话题问道:刘谌她们人呢?
走了。
走了?去哪了?
去没有我的地方。
那唐绵呢?她不是和你一起出了车祸,在哪了?我去看看她。
江慕之忽的抬眸,目光清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底沉淀着丝缕情绪,半晌,才指了指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瓶子:在这呢。
容非瑾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满满的不可置信:什么?她,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江慕之转过头,继续看向远方,稀薄的日光裹着她瘦削的身影,好像下一秒就要在容非瑾面前消失一般,她平静地继续说:大部分还是在唐叔唐婶那,我和阿谌谨言一人要了一点。
容非瑾说不出话来,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缓缓流下,她有种感觉,她就要永远地失去这个人了。
我累了。江慕之把头靠在轮椅上,自顾自地说,容非瑾以为她是想回床上,刚要推她,却被她制止了:你来看我,说担心我,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闯入我的生活,这样会给我错觉,就算理智上我告诉自己,你不爱我,你怪我,难免还是会自作多情。可是我累了,我不想猜了,也不想爱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她觉得这是她这一生最清醒的时刻,说起来也挺可笑,这清醒居然是阿绵用生命换回来的。
我已经落得个这么个下场,父母视我为耻辱,好友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说一看我就想起来死的那个,都已经走了,我想我把你带到阴沟里的报应已经够了你看这偌大的病房里,就只有我一个,是不是我自作自受?
其实我以为我活不下去的,可我的命是阿绵救的,而她临死前,要我好好活着。
江慕之终于肯抬起头,看看这个她爱了快十年,却注定要走散在人生岔路口的女孩,她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现在说起这断绝之语,也只是神情肃穆,语调低缓。容非瑾,你但凡是心底还念的我半分好,便不要再来随便招惹我了。
我想好好活着我真的累了。
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容非瑾抖了抖唇,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些什么,告诉她,不是你把我带到阴沟里,能爱上你我很骄傲,那不是你的报应,可她知道,什么解释都是徒劳,因为永远也换不回一个唐绵,她紧紧地攥着被她藏在身后的离婚协议书,指尖泛得青白扔浑然不知,最后说出口的,就只有一个字。
她说。
好。
第二天清晨,容非瑾缓缓地睁开眼,心还沉在那谷底,一阵一阵地抽痛,她伸手抹了抹眼底,果真一片沁凉。
那句不要再来招惹我仿若魔音,不断的冲击容非瑾的耳膜。二十七岁的阿慕,十八岁的阿慕,一个目光清凉,仿若洗尽铅华,一个面色憔悴,依然处在年少时,却逐渐重叠,合为一人。
昨日发现自己重生的时候,容非瑾是激动的,兴奋的,情难自已的,这时的阿慕活着,唐绵活着,她与阿慕中间再也不是隔了一条命,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爱着阿慕,陪着阿慕。
她以为自己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错误,还阿慕一个永远,却在听见那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话时,恍然,一切都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顺利。
她的爱人也和她一样,穿越时空,回到了年少时光。可她不想要她了。再来一次,那人只想离她远远的,再也不愿相信她的一切承诺,就像是她前世所说,她想好好活着。
而好好活着,便是离自己远远的。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容非瑾苦涩一笑,心想,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
第13章
怎么了?阿瑾。纪宁忱在床上探起身子,皱着眉问:又在想江慕之?
她又做了什么?
容非瑾擦了擦眼泪,看着自己的好友不满的表情,强颜欢笑道:没有,就是做了个噩
她忽然顿住了,不知这究竟算是噩梦还是美梦,她梦见了阿慕,这是美好的事情,可却梦见,阿慕再也不愿和她有任何的瓜葛
只好把那个噩字咽了回去:就是做了个梦。
噩梦?
不知道。容非瑾老实地摇摇头。
那就应该是了。纪宁忱说:就是个梦而已,没事了,看你,做个梦也能哭成这样。
容非瑾看着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说,才不是,才不只是个梦,那里有我最爱的阿慕,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我的报应。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说出来了又怎么样?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不是后来的那个她,不知她走过的路,不知她心中的苦与乐,也永远不能与她感同身受。
容非瑾一边羡慕着眼前的人,又一边怜悯她。羡慕的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以无忧无虑憧憬着明天,怜悯的也是,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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