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黄昏,江慕之独自一人躺在阳台中的躺椅上,晚霞染红她好看的侧脸,别有一番风姿。
辛巴伏在她的脚边酣然入睡,桌子上放着已经凉透的茶,让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了一层素淡的温煦。
江慕之把玩着手里的钥匙,忽而敛眸轻笑了声,眼前的场景居然意外地和前世重叠了,只是两世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前世的她被父母赶出来,心灰意冷,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而现在,满载着的,是对未来的希望。
江慕之唇角的笑意消弭了一瞬,想到自己还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她不回家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机,略思索了下,拨出了那段曾经烂熟于心现在却只觉得陌生的号码。
电话嘟了四五声,就被接听了,江慕之率先出声:
爸。
相比于自己的母亲,江慕之和父亲的关系更好一点,可也仅仅是好一点罢了。她曾不止一次听到母亲和父亲抱怨,说是当年没有怀上她就好了,而父亲也只是沉默,并没有反对什么。
如果说母亲对自己是厌恶的话,那父亲大概就是无视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回家,所以她才会选择打给父亲。
不然以母亲那个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的性格,她还不得被骂死。
有事?男人沉稳又夹着几分冷漠的声音传来,和他和江轩之说话的态度截然不同。
江慕之的睫毛不自觉地颤了颤,握着手机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的心底满是悲凉,却不是在哀叹自己得不到别人唾手可得的父爱,只是单单地在可怜着曾经的那个又傻又蠢的自己。
但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声线平稳,其中的冷漠竟和对面的男人出了奇的相似:我假期不回去了,我找了份实习,离家挺远的。
果真,如江慕之所料,江亦农并没有反对她,只是问:那你住哪?
我住我室友家。
室友家?
虽然隔着电话,可江慕之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父亲蹙起眉头的模样,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像是三十多岁的脸上带着冷光又满是威严。
这是她父亲最经典的动作,也被曾经渴望着父爱的江慕之无数次的模仿。
她的喉咙耸动了一下:对。我室友在这边买了个房子,她现在回家了,正好空了下来,我就和她说了暂时住在这里。
这怎么行?人家的房子你怎么好意思白住?江亦农顿了顿,又问:你实习的地方在哪?
在承林区。
承林区江亦农的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打着,过了一会儿,从鼻腔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咱们家在承林区没买过房子,这样吧,你住在你同学那,按市价交房租,房租我随后打进你卡里,没问题吧。
闻言,江慕之愣了一瞬,而后回道:可以。那爸,我假期就不回去了。
好,你好好干。
江慕之没出声,也不管江亦农是否能看见,只是点了点头,就挂断了电话。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保持了一个姿势好久,久到晚霞褪去,清冷的月光跃然空中,才忽然摇了摇头,嗤笑出声。
她还以为父亲会说什么呢甚至听父亲问她在哪里的那一瞬间,心里还对他抱有了点期待。
她家里哪里是没有承林区的房子,只是那房子写的是江轩之的名,江亦农以为她不知道,却不想连那房产证放在哪她都一清二楚。
他们兄妹俩从小关系就不好,甚至有些仇视对方,她就不用说了,她嫉妒江轩之,嫉妒他能拥有父母无限的关怀与宠爱。至于江轩之为什么讨厌她这个小透明一般的妹妹,她就不清楚了。
假如江轩之知道她要住在他的房子里,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江亦农哪里舍得让他那千好万好的宝贝儿子不高兴,就只好舍弃她这个便宜女儿了
江慕之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其实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难过了,可就是莫名地觉得膈应。
她略微蹙起眼眉,看了看伏在她脚边睡得香甜的辛巴,又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站起了身。
辛巴看她起身,眼睛一亮,噌地站了起来,大尾巴摇得欢快。
江慕之忍不住被他那小模样逗笑了,瞥了眼牵引绳的位置,若无其事地往那边靠近,拿到牵引绳的一瞬间,猛地低下身子去搂辛巴。
可辛巴比她的反应更快,一个闪避躲过了江慕之的攻击,头也不回地往卧室冲去,钻进了床底下。
江慕之紧跟其后,趁着辛巴小短腿还在扒着地,一把抓住他的后腿,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把辛巴拖了出来,抱在怀里。眉眼弯弯,笑得好似少年时:被我抓住了吧。
辛巴的小耳朵耷拉了下来,大眼睛里尽然是委屈,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江慕之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揉了揉辛巴的头,温柔的眼眸仿佛要滴出水一般:好啦,你乖乖的,知道你不喜欢被牵着,可是咱们得文明点,对不对?你姐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能心软放开你呢。
思索了一下,江慕之有些不确定地问辛巴:是姐姐对吧,你应该是和可乐一个辈分的,阿谌应该没那么想不开,当你妈妈吧
家里那边的情况如何江慕之完全不知道,她的母亲或许会和从前一样,阴阳怪气地把她从头到脚讽刺了个遍,比如,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不恋家不孝顺父母,完全比不上江轩之之类的
不过,心里肯定还是开心的。
江慕之一边被辛巴扯着往前走,一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的这时候她也回不去家,她父亲、母亲的微信都把她拉黑了,只有江轩之没有。
大年三十那天,她看见江轩之发了一条朋友圈,定位在澳大利亚的悉尼,内容是:我们一家三口,还配了张他们三个的合照,待人接物从来冷淡的江亦农宠溺地看着他笑得灿烂的妻子。
所有人的朋友圈都在狂欢,而江慕之,只是一个人,坐在刘谌家的阳台里,伴着窗外的路灯,和窜上高空炸开出绚烂的色彩的烟花,整夜未眠,甚至那时,连辛巴都不在她旁边。
她以为她的新年就这样过去了,孤独、寂寞,与影为伴,却不想在第二天早上九点钟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门外,是鼻子、脸都被冻得通红的容非瑾,她的靴子上还沾着带土的雪,一见到她,就扑了她个满怀。
冰冷的外套紧紧地贴在江慕之的身上,可她的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容非瑾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体贴、温柔,也总是在最适当的时刻出现在一个人的身边,让那个人对她死心塌地。
一次又一次的雪中送炭,注定了她永远都忘不掉这个女孩,也注定了在这个女孩转身离开后的第一年,她不愿意离开安东市的家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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