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阿鸾万福。”他颔首道。

骨节分明的指掌抬起,在腰间系着的犀皮金钩带摸索片刻,解下一块玉牌,递了过去。

“区区薄礼,阿鸾收下吧。”

姜鸾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位是自认了长辈,按照亲戚见面的规矩,给小辈见面礼呢?

心里的腹诽从外面看不出,她保持端正跪坐的姿势,双手接过玉牌。

上好的羊脂玉,极好的雕工,四角刻莲花如意纹,中间刻了一副含苞欲放的兰花,触手温润,显然是日常随身,经常拿在手里把玩的爱物。

倒是件难得的贵重礼。

按头叙完了亲戚辈分,裴显满意了,掸了掸衣袍浮灰,从胡床起身。

“还望阿鸾约束宫人,今夜之事就当做从未发生。以后谨言慎行,须知祸从口出。”走去墙边开了窗,扬声对庭院里道,“人放回来。”

姜鸾把玩着新得的玉牌,纤白的指尖和玉牌的色泽仿佛,拿在手里几乎分不清玉色边缘。

指尖沿着精工雕刻的那朵盛开的兰花,缓缓勾画玉牌边缘,她翘着唇角,似笑非笑,“其实,我心里最中意的还是谢舍人。”

跪坐在对面竹席的谢澜表情一片空白,仿佛隆冬季节寒冰雕刻的冰人。

裴显在窗边听得分明,极寒凉地笑了声。

赶在他发作之前,姜鸾趿着鞋起身,几步走到窗边,透过敞开的木窗,对着夜色笼罩的庭院吩咐下去,

“白露,你去看看廊下养的兰花,有没有开得正好的,拿一盆过来。”

裴显站在身侧,视线扫过她手里的兰花玉牌,若有所思。

“倒是个观察细致的。猜出我喜爱兰草,拿花来堵我的嘴?”

“裴小舅多心了。”姜鸾随手拨弄着刚到手的玉佩,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平日无事时种了些花花草草,这两天雨水阳光都适宜,正好廊下有几盆兰花盛开,借花献佛,做个回礼而已。”

说话间,白露已经和夏至两个抬了盆兰花进殿来,是一盆长势极好的四季兰。

裴显走近几步,俯身查看,动作极轻柔地摸了摸碧绿纤长的枝叶。

兰草在庭院里养得极好,叶片纤长碧绿,生气勃勃,他爱不释手,又抬手摸了摸枝头结出的两支小小花苞。

“拿人手软,今夜不好再计较。罢了。”

当着众人的面,裴显换回了平日里的敬称,“谢公主的兰花,臣告退。”

姜鸾在苑嬷嬷的坚持下穿好鞋,借着头顶那点浅淡月色,把人送出庭院。

知道两人只怕要私下里谈事,宫人都识趣避开,就连谢澜都避开几丈,远远地缀着。

姜鸾看看左右清静,出声询问,

“督帅最近有见到圣人当面么?听说圣人一直在紫宸殿抱病。”

裴显略显意外,瞥过来一眼,“怎么,公主想要觐见圣人?臣还以为公主避之不及。”

“倒不是我想觐见圣人……”姜鸾背着手,不去走庭院中央青石板铺的大道,专门沿着碎砖石铺的小径往前蹦蹦跳跳地走,

“圣人的脾性,我从小在宫里长大,多少知道几分。之前在两仪殿闹腾了一场,王相、李相等重臣们在殿外群谏,二兄和我都安然脱身,没有遂了圣人的意,圣人不是忍让的脾气,必然要发作在其他人身上的。”

“督帅你呢,是河东节度使出身。封疆大吏的位子坐久了,做起事来独断得很,在京城里也不怎么忍让。”

说到这里,视线瞥过周围明火执仗的禁卫,姜鸾抿着嘴笑了笑。

“和圣人只怕少不了争执。敢问一句,最近可有见到圣人当面?圣人对督帅的态度如何?”

她说到一半时,前方的裴显便已经停了脚步。

高大身影站在垂花门边的春藤架下,整个人几乎陷进春藤阴影里。

视线锋锐地盯过来,带着近乎冷酷的审视意味,面前尚未及笄的天家贵女,在他眼里已经被破开了层层表面,一眼看进骨髓里去。

“公主到底想说什么?”他的声音依旧还是波澜不兴的。“心里又想做什么?”

“不是督帅想的那样。京城的局面不稳当,挑拨督帅和圣人的情分,对我没有半分好处。”

姜鸾的小指勾着刚拿到手的玉牌,在极浅淡的月色下晃了晃,玉牌周围一圈温润晕光。她不经意地改了称呼。

“拿了裴小舅极贵重的见面礼。除了那盆回赠的兰花,再多说几句话,投桃报李罢了。”

她无视了对面眼神里的估量探究,笑吟吟地追问,

“还没回答我呢,圣人多久没有召见督帅说话了?”

——

裴显走出临风殿外时,沉重宫门在身后关闭,他转回身,凝视着夜色下的鎏金兽首铜环。

薛夺送走了谢澜,大步走过来问,“临风殿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裴显吩咐下去,“叫文镜明日回来。你和他的羽林、龙武两队禁卫,共同看守临风殿。不到出宫开府之日,汉阳公主一步不得出殿外。把人盯紧了。”

“末将尊令!”

“你额外看顾着文镜,莫要他和公主交谈。”裴显想起刚才浅淡月下的简短几句对话,沉沉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