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姜鸾早上困倦的情况也好了许多,一大早起了身,在临风殿的庭院里抄佛经。

这些天,皇宫里的数千宫人挨个筛过一遍,有问题的被肃清得七七八八,薛夺得了空,临风殿这边早晚换防时就来得勤了。

姜鸾见了他就烦。

原因无他,薛夺得了他家主帅的谕令,看祖宗似的看守她。

前几日薛夺不常来时,临风殿里值守的只有文镜。她闲来无聊,还能逗逗文镜说话,看他一张脸慢慢涨红,告退的时候夺门而出,像是林子里逃窜的兔子。

薛夺一来,就剥夺了她在临风殿里剩下的寥寥无几的乐趣。

“哎,薛二将军。何苦盯得这么紧呢。佛曰:众生皆苦。放过本宫,也放过你自己。”

今日天气晴好,早早放出了香案和玉佛,佛前点起线香。

姜鸾一大早便站在庭院里,笔锋蘸满抄写佛经专用的掺了金箔粉的泥金墨,专心运笔,在抄经常用的黄皮硬纸上落笔,抄写今天第一遍的《楞严经》。

阳光下,点点金沙显露在墨水字迹里,煞是好看。

别人抄经屏息静气,偏她抄经的时候喜欢说话,

“谕令是死的,人是活的。督帅随口吩咐一句,莫要文小将军和本宫交谈,薛二将军就硬生生把人逼成了哑巴?太过了吧。人哪能整日不说话呢。”

薛夺双手抱胸,殿里没有外人,他又吊儿郎当地靠在墙边,斜睨着庭院里的天家贵女抄经一笔一划的动作,

“督帅令出如山,巡值时不说话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倒是公主你,专心抄经就抄着,一边说话一边抄经也不怕写错字了?”

“写错字了,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姜鸾抄满了一张黄纸,放下紫毫,把纸张拿给薛夺查验,

“你家督帅令出如山,本宫一步也不能出临风殿。和椒房殿交接的是薛二将军和文小将军,出事了挨罚的也是两位将军。记得验看仔细些啊,若连累你们挨罚,怪不好意思的。”

薛夺气得直翻白眼。

然而仔细查阅了半晌,一手端丽行楷,字迹灵动飘逸,风骨自成,一沓字纸没有半点疏漏处。

姜鸾换了张新纸,拿铜镇纸镇着,蘸足了泥金墨,又开始慢悠悠接着抄写第二张佛经。

一队全副披挂的巡值禁军便在这时走过庭院。

姜鸾悬腕抄经,目光盯着笔尖,边写边打招呼,

“文小将军这是巡值了第几轮了?当真勤勉。”

文镜一声不吭,率领巡值队伍停下行礼,一挥手,继续沿着庭院廊下往前走。

自从薛夺复述了裴显‘不许和公主交谈’的谕令后,文镜当值时对着自己的羽林卫将士都不说话了,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哑巴。

但他自己不说话,奈何别人总要对他说话。

姜鸾眼皮都不抬,随口吩咐下来,

“天气开始热了,树上的知了叫得吵死个人,本宫心思烦乱,无心抄经。劳烦文小将军拿个粘杆把知了都粘下来。”

文镜从巡值列队里走出几步,木着脸去寻粘杆。

薛夺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差不多确定了,文镜必定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性情顽劣的小公主,才会被她整日里作弄来去。

刚出了一会儿神,又被姜鸾叫住说话。

“说起来,你们督帅有六七天没过来了。”姜鸾手里熟练地抄写着经书,嘴里和薛夺闲聊。

“临风殿封了,好久没见外头的活人,怪想念的。圣人最近还是病着?”

薛夺最近也是闲得无聊透顶,漏了一句,

“圣人还病着,不过应该快露面了。各处流窜的叛军被剿灭得差不离了,其他几路勤王军都在等圣人病好召见,少不了各家封赏,加官进爵。——不过勤王首功自然是我们玄铁骑的,谁也争不过。”

姜鸾若有所思地停了笔,“圣人准备召见其他几路勤王军,那你家督帅呢。他这几日忙什么呢。”

薛夺嗤了声,“督帅前阵子忙得陀螺似的,就不能歇一歇?朝廷赐下了城东长亭街的兵马元帅府,好容易拾掇好了,督帅得空时当然回府邸,难不成要他整日待在禁中,和公主来个抬头不见低头见?”

姜鸾慢悠悠地添了墨,紫毫探进泥金墨里,笔尖沾染的金箔粉映照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家督帅受不了。”

薛夺气得又仰天翻了个白眼。

长亭街……

这名字听来有点耳熟,姜鸾回忆了一会儿,“似乎离皇宫不远,是个好地段。”

“那是。长亭街在永乐坊内,那可是京城最好的几坊之一,达官贵人比邻而居。晋王府也不远,只差了两坊地界。”

姜鸾“哦”了声,“我知道。二兄开府的那年,我出宫祝贺时,马车路过永乐坊门,似乎是很气派的。”

头顶树梢漏下来的阳光映在她脸上,少女雪白肌肤上毛茸茸的细毛在阳光下都映得分明,她提着笔,露出点向往的神色,

“不知道我的公主府会开在哪处坊里。”

薛夺看出她眼底明明白白的向往,不知怎么的,原本满心满眼的警惕,不知不觉如落潮的潮水般消褪了七八分。

“会有的。”他难得安慰了一句。“公主府邸,自然开在好地段。”

“当然会有的。”姜鸾回过神来,继续低头往下抄写,“你家督帅可是当面应下的。除非他食言而肥。”

薛夺不乐意了,叼着草茎,从鼻孔里冷哼,“督帅令出必行,从不食言。”

姜鸾:“呸,你们这些愣头青。他骗人的时候难道还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