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小姐不发话,外人没法上赶着解释。
云瓷之所以没发话,是被那句姜槐的女人掳去了心神。心脏快速跳动两下,淡然如水的眸倏忽含了笑:若是,殿下是不是还要动鞭子?
心思被戳破,景阳倒也不囧。
见她一身胆气泰然自若的杵在那,乍然想起姜槐还有个娇养宠溺的妹妹,气势眨眼弱下来。
她道:云小姐?
云瓷阖首:我是。
从容不迫,柔中有刚,好在不是情敌。
景阳被激起的警惕散开,笑着上前虚扶一把,云瓷妹妹快快请起。
云瓷起身。对着阿兄,态度软成春水她都不曾介意,对外人,她分得很清。
于是落在景阳眼里,小美人神色淬了矜贵自持的冷,举止温文有礼,眉眼浸着疏离,却不会令人心生芥蒂,反以为这就是她应有的态度
景阳感到不可思议。许知道眼前人身份,心口大石放下,再说话,言语带了些许真心:云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
云瓷待人接客很有一套,仅仅一盏茶的功夫,景阳便对她赞不绝口:云小姐学识渊博,有兴趣加入红妆社么?
大禹国崇尚风流,皇室之中以景阳殿下风流为最。加入红妆社乃禹州城世家女梦寐以求的美事。
这美事和男男女女入夜在洞庭幽会还不大相同,前者清正,能入红妆社的皆为品貌才学样样不输儿郎的存在。
禹国设科考,红妆社也有社考。
景阳作为当今唯一嫡公主,身兼红妆社社长之位,大开方便之门,科举结束三天就把试题拿过来。
皇帝甚觉稀奇,待见了社员交上来的答卷,比对一众士子的成绩,当下做了个惊动禹州城的决定钦点女状元。
女状元没有实权实职,却足够红妆社名扬四海。禹州城有心气的世家女为何都想进社,简而言之,这是个攒名望的好地方。
名望是好东西,云瓷不惧声名贵重,勾唇轻笑:好啊。
这么快就答应了?景阳还以为她需要多想一会,有人恃才傲物,也有人恃美傲物,想来,这两种人,云小姐都不是。
简单给她介绍入社需要走的流程,云瓷接受良好:明白了。那我明日去社里报名。
景阳被她笑容晃了眼,笑道:何不今日去?我带你去啊!
今日?云瓷摇头:今日不行,阿兄不在,我得负责看家。
你家里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吗!
景阳怔在那,满眼你是不是在逗我的神色。她问:看家?
是。这是我和阿兄共同的家。阿兄不在,我得守着,等他回来。
景阳不是很懂,可云瓷说的一本正经,她茫茫然嗯了声,没从讶异里走出来。
云瓷见状不欲和她解释。殿下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大概很难理解她的想法吧家的意味,在她们兄妹二人心里分量极重。
家在,阿兄出去多远都会回来。阿兄不在,她就是家主,家主坐镇家中,不是寻常事吗?人不在家里呆着,家里哪来的人情味?
云瓷眸光清淡:便约好明日吧。
行。景阳还能说什么?该说的都说了,场面静下来,她还不想走,问:你家阿兄出去多久了?
阿兄前脚走,一刻钟后殿下就来了。
这般不凑巧吗?
殿下要等阿兄回来吗?
不必了。
她本来要找姜槐算账,可当着云瓷的面,还是不要了吧。寥寥几语就看得出云瓷对兄长感情深厚,她不想刚和云瓷认识,就对人家阿兄动手。
听她说不必,云瓷眼里笑意柔和三分。
景阳殿下冒雨闯将军府,为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看她动不动拿鞭子打人的架势,她若嫁给阿兄,仗着公主之尊,没准还会给阿兄气受。
殿下离阿兄越远越好。阿兄那样好的人,是个女子都会喜欢,她不想多生事端。
那我送送殿下。云瓷站起身。
景阳啊了一声,她能说不想走吗?难得发现这么个美人,谁不喜欢美人?父皇破格晋升姜槐重用姜槐,未尝没有对那张脸的喜爱。
景阳压根没想过,她明明奔姜槐来的,到头来却被姜槐的妹妹迷住了?
这哪来的神仙妹妹啊
她想和厉害貌美前途不可限量的云瓷妹妹交朋友!
云瓷见她不动,皱眉:殿下要等阿兄回来吗?
景阳点头:嗯。
话说出口,眼瞅着阿瓷妹妹眼里的柔和不见了。
景阳:???
云瓷神色淡淡的陪着景阳公主殿下等人,另一头,姜槐带人大摇大摆踏进四景楼之一的春之楼。
她答应了簌簌,要用银子砸碎那座歌台,将她从旧日噩梦羞辱里救出来。
一身锦袍,说不出的风流肃杀,脸色沉沉进了春之楼,几口红木大箱子哐地砸在地上,上好的白玉砖头生出细细裂纹,看得人心疼肉也疼。
放肆!敢在四景楼的春之楼撒野,不想活了?!
楼里掌事闻风而动,打手跟着窜出来。
有人惊呼,有人在楼上促狭地吹口哨,这年头,竟还有人不要命的敢在春之楼撒野,胆子够大的。
脂粉气熏得姜槐脑仁疼,撩开衣摆,极为派头地往桌边坐下:我要为簌簌赎身,开个价吧。
开价?掌事像听到什么笑话,笑得眼泪流出来:你又是什么东西?花魁娘子是你想赎就能赎的?
砰!
茶杯被捏碎,茶水四溅,姜槐没了耐性:找能做主的来。
楼里鸦雀无声。
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来者不善。
那人是谁?长的真好看啊。不知过了多久,最先开口的却是四艳之一的清倌婉幸。
簌簌,那是你心上人吗?
被她这么一打岔,僵滞的气氛有所回转,那被支配的恐惧恍如一场梦倏然散开。
人们这才意识到,坐在桌边冷凝眉眼的少年人有着怎样的天人之姿矜贵高傲,腰间佩剑,锋芒流转。
苏簌簌抱琴应道:是,她是我心上人,她来为我赎身了。
赎身?!
春之楼炸了。
第一绝色的花魁苏簌簌,和人定终身了?
无数道视线交织成网不停穿梭,最后,落在那冷情冷脸的俊儿郎身上。掌事终于意识到失态不对,拔腿就跑不好,出大事了,楼里摇钱树要跟人跑了!
苏簌簌凭栏而立,恰是此时,姜槐抬头,两道视线隔空撞在一起,她朝簌簌扬起笑脸,眼神温暖,从容坚定。
一时之间,楼里的男男女女惊呼连连,竟不知该羡慕谁。
婉幸捂着狂跳的心口:我、我快不行了簌簌,你不要命了!这样的男人也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