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瓷心思微动,晓得她在想什么,别开脸不去看她,轻声道:要回家吗?
可以回吗?
当然。云瓷侧身抚平衣袖:为期三日的考核,待考核结束再来也不迟。书院一切都已安排好,你我留在此处也是浪费光阴。回家为我做菜好不好?
知道能回去,姜槐眼里带了笑:好,咱们回家!
两人一路说着今日见闻,回到将军府,姜槐便往后厨忙碌,云瓷照例守在她身边,新婚夫妻,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
入夜,云瓷坐在窗前看着念儿端来的汤药,问道:阿兄呢?
公子在丹房炼药呢。
炼药?云瓷盯着那碗汤药微微蹙眉,刚要言语就见姜槐一身轻松地迈进来:那药太苦,不要喝了。
不喝了吗?云瓷松口气。
虽说这药能调养身子,但只喝了两日她就受不了,听说不用喝了,她笑道:阿兄为我炼制了更好的丹药么?
不错。姜槐从小玉瓶倒出一粒蓝色药丸:此乃培元丹,一日一粒,七日,暗伤必好。
盯着那蓝色小药丸,云瓷陡然想起一事:莫女医几次三番往我这求见阿兄,阿兄要见她吗?
莫女医?
对,正是世代养在棋道山的医者。
莫家人姜槐敛眉,笑意一点点退去:她求见我,有事吗?
该是为了回心丹而来。云瓷握住她的手:你若不愿,我直接拒了她便好。
姜槐沉吟道:她想要回心丹的方子我今夜写好你派人交给她,往后莫要再扰我。
正说着,白猫一脚踩空首饰盒,一枚圆润的棋子滚落在地。姜槐话音刚落,视线被那枚安魂棋子吸引,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她脸色有一瞬苍白:道棋
第113章
阿星,看到了吗?这就是道棋。男人一身雪色长袍站在苍穹之下,指尖流光辗转,格外好看。
星辰满天,少女坐在台阶慢慢仰起头:身为道子,我也要研制出属于自己的道棋吗?
不错。男人目色流露出慈爱:道棋每十年流入人世,为父手里的,是当年继任道子的前一晚做好,总共十枚。道棋在手,可助天下人窥道。阿星,你的心静吗?
静不下来。
少女接过那枚圆润通透的道棋细细观摩:后天便是道子继任大典,一天时间做够十枚融道棋,太难了。
阿星不是天才吗?也会说难?
是天才不错,可天才也会有难的时候啊。
少女整敛衣袍站起身,眸光闪亮,望着头顶星辰倏忽道:爹爹,我去制棋室了。
去吧。男人站在原地望着她削瘦的背影,眸光越过远处此起彼伏的山峦,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直到心神融在风中。
一夜,就此过去。
制棋室的门被推开,少女打着哈欠从里面快步而出,面带笑意:爹爹,你看。
极为漂亮散布流光的棋子在她掌心摊开,共有三枚。
男人眉峰微动,棋子拈在指间他终于笑了笑:锋芒锐利,少年心性。
少女不服气道:既是助天下人窥道,大道之争本就要求果敢无畏,锐利一些又何妨?稳中求胜,我将锋芒融入棋子,道有不同,每个人心境也不同。
后世之人若有披荆斩棘百死不悔的心性,关键时刻道棋自然会助她一臂之力,若心性淡泊无争,道棋,也只是安魂凝神的棋子罢了。
阿星的小心机啊。
男人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不好:罢了,总归你为道子,听你的便是。
什么嘛,我做的道棋难道不好吗?
少女的抱怨回荡在耳边,金银玉饰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搅得姜槐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她迈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直到那枚道棋停在她脚下,姜槐俯下身子,认真地捡起来。
她的指尖在颤抖,躬着的脊背绷得紧紧的,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单薄。
棋子在掌心静静散发着光亮,姜槐五指聚拢,手背青筋分明,她叹了口气,目色汹涌,过往留在心底的阴霾险些要将她吞噬,无助道:阿瓷,怎会有道棋?
白猫吓得浑身的毛竖了起来,以最快速度冲出去,留下云瓷紧张得后背生出一层薄汗,她喉咙干哑,勉强维持着噙在唇畔的笑意,快步走过去,温柔道:道棋?那是什么?
阿瓷不知什么是道棋吗?姜槐缓缓抬头,目色纷杂地看着她。
她很想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你是不是见过那个少年意气愚蠢至极的道子了?你知道,你见过,为何要隐瞒呢?是怕我难堪吗
她的气息低沉,有那么一瞬间念头闪过,干脆闭了眼。
望不见心上人疼惜慌张的神色,望不见云瓷苍白褪去血色的唇。
她再次堕入黑暗。
黑暗中有人在怒斥狂笑,血肉被割开的声音残忍至极,一声声的阿星喊得她心神快要崩碎,那股腥甜再次从喉咙涌上来,姜槐拳头死死攥紧,阴冷笼罩了她,看起来着实无情。
阿兄!云瓷急急将掌心覆过去:阿兄,不要再想了!
她看了眼被吓傻的念儿:出去!
念儿接连倒退几步,离开前不忘将书房的门掩的死死地。
姜槐!姜槐你醒醒,看着我!云瓷抬手解开衣带,祈求道:姜槐,你看着我好不好?
热情的吻穿过那些骇人的噩梦,姜槐颤抖的身子一寸寸被那娇躯温暖。
她眼里的惊惶与无情慢慢消退,眸光里撩起的血色淡去,凝在眉梢的寒霜快速消融,她看着怀里止不住流泪的阿瓷,眼里重新有了世间万物。
阿瓷,我好怕
不怕,不要怕,不管过往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厌恶你,不会嫌弃你,姜槐,生死我都陪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阿瓷,那是道棋,你知道的,对吗?姜槐与她倒在书房小榻,合身压下: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是,我见过阿星了,我触摸到阿兄的过去了,我心疼你,我怕你不要我
云瓷紧紧抱着她,眼泪顺着下颌滴落在锁骨:我怕你永远离开!你站在百里水泽前赴死,你把我丢在了身后,姜槐,我一直在喊你,而你听不到
姜槐盯着她良久,终是俯身亲吻滴落在她锁骨的泪,那泪滚烫,带着灼伤灵魂的热:
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阿瓷。那道伤疤这辈子都没办法抹去,哪怕隔着五百年,我依旧没办法与自己和解,我在一次次的崩溃里长成你看到的样子,阿瓷,你告诉我,心碎了,该怎么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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