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2)

迟了,她就是别人的人了。

别人。

她的指节拢起又慢慢松开,脑海掠过一张明艳出尘的脸。

那些疑惑迎刃而解。

她叹息一声,眼神漫起怜悯。

她与姜槐,都不算那种愿为人掏心掏肺的老实人,可生命里总会有那么三两人,值得她们倾心相待。

世间的信任难能可贵,所以破裂时才会引人唏嘘。

苏姐姐执迷不悟,景阳偏偏选了纵容。大路朝天,每个人都会做出她认为最好的选择,云瓷眼眸轻阖,不教那些脆弱流出来。

她心疼姜槐。

心疼被朋友被亲人伤害的姜槐。

妻离子散,她甚至不敢去想阿兄此时会如何,闭上眼就会想到她站在百里水泽崩溃求死的画面,云瓷心脏抽疼,面色显出一分苍白。

夫人?侍女担忧道。

无碍。她颤抖着手,后知后觉松开咬紧的牙关:你和我讲讲,何为星契?

星契?夫人是答应主上的请求了吗?

云瓷不语。

侍女开心道:星契,其实是一种很古老的说法,苍穹繁星无数,但气运者其实不多,每一代的苍穹之主,都要选择那颗最亮的星作为终生伴侣。

夫人乃天地都承认的棋圣,如今天地道法,以棋道为首。强强联合,素来是苍穹山行事准则。

云瓷心思被触动:结契会带来什么后果?

侍女犹犹豫豫道:结契双方,气运相缠,同生共死。曾有一代的苍穹之主生来病弱,便是靠着与人结契延续三十年寿数。

气运相缠,同生共死?

那些疑惑困顿被拨开,她细细思索,倏尔笑了。

风雪绵延,一去三十里。

相貌丑陋的妇人抱着孩子行走在漫天大雪,她的眼神带了讥笑,足尖一转,跃入人潮。

再次跟丢了人,苍穹山使者心火翻腾:这女人好大的胆子,好猖狂的本事!

不过是小小易容术就能糊弄的他们团团转,千人千面,这女人,一人便有千面,教人防不胜防。

主上规定的是七日之内,如今已是第三天,咱们不如等到深夜,待繁星满天,再行

也只有这样了。使者郁闷地吐出一口气:不过是找个人却要动用星引术,主上若知,保不齐要斥责我等无用!

苍穹山以苍穹为名,秘法众多,人世间所有的秘密,都在那无垠的苍穹之上。繁星闪烁,利用星位来寻人,再合适不过。

鹅毛大雪降下,天色晦暗。

一处茅屋,相貌丑陋的妇人哄着怀里的婴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弥漫着化不开的笑意,她的指温柔抚过婴儿眉心,嘴里喃喃:阿颂,阿颂?

粉雕玉琢的婴儿睁着漂亮的眼睛,自顾冲她笑开,她一笑,妇人的心都要化了。

苏簌簌爱怜地贴近她的额头:阿颂,不要怕,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娘的孩子了。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她的右手边放着新鲜羊奶,执了银勺慢条斯理的投喂那丝毫不怕生的婴孩。

苍穹山也好,皇室也罢,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做都做了,她不介意破釜沉舟要一个强求。

阿槐被那女人带走了,但她心里和明镜似的。阿颂在这,她迟早会找过来。

苏簌簌唇边含笑,那笑容太暖,和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有着截然相反的意味。

小孩的舌尖从她指尖舔过,苏簌簌眼神微变,万般柔情凝在眸光。

她笑:阿颂,以后你可要记住,这辈子都不要轻易撩拨别人,你若爱一人,就要坚定的、不顾一切的爱她一生。千万不要学你母亲,明明答应了,到头来反而要反悔。

她说着说着,音色渐沉,带了些许喑哑:你母亲不爱我,她眼里心里都被另外一个人填满,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想试试,万一呢?十步之遥,我走九步,万一万一能逼她迈出一步呢?

苏簌簌眼睛微眨,那些泪意泯灭在眼眶,她笑得开怀,我信阿槐,你是她的骨肉,我信她会拼尽全力的来到我面前。在此之前,我要做的就是拼命护住你,阿颂,再喝两口,咱们又要走了。

婴儿无辜纯粹的眸子闪烁着星光,小手抬起胡乱摸着那人的脸,奶香奶香的漂亮孩子最惹人怜爱,不过几日,初生时皱着的眉眼已经渐渐舒展开。

苏簌簌握着她不安分的小软手,眼泪落下,她隐忍道:阿颂,娘会保护你的。我会把你当做我亲生的孩儿看待,阿颂,等你长大后不要怪我好不好?不要怪我强硬地逼你们母女生离。

未尽的话梗在喉咙,小阿颂困倦地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看得人满心柔软。

想到她的生母,苏簌簌笑容微敛,裹紧襁褓,一声不吭地自茅屋离开。

天地之大,那层苍老充满褶皱的面皮被她无情地弃在地上,踏出门,又是一张新颜。

天边星辰辗转亮起。

不知名的地方,苍穹山使者合力施展星引术,不消三刻钟,为首那人疲惫地松口气,死死盯着星盘,眼睛重新亮起光芒:找到了!在那!

第152章

北绵山,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长风裹着冷意扫荡过山峦,通体雪白的豹子慢慢在山林里睁开眼,腿脚站稳,伺机寻觅可吞食的猎物。

合欢道主称道之地,金色的牌匾高高挂起,侍女穿行过走廊,心里惴惴。道主守在那扇门内,已经快三日了。

房门内熏香燃起,软榻之上,姜槐着了薄衣双眼紧闭,似陷在噩梦中无法挣脱。

一身红衣的女子眼里漾开笑,其实哪里是陷在噩梦无法挣脱,枝弦望着放在小桌的瓷碗,碗里本来盛着药水,今却一滴未剩,去哪里了呢?

她抽出锦帕轻轻为睡梦里的女子擦拭唇角,柔声道:阿星,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曾几何时,星沉谷师姐妹众多,唯有阿星与她最为亲密。

曾几何时,为了讨她欢心,阿星也做过许多。为她扎漂亮的灯笼,为她制作精美的竖笛,为她作画,教她观星。姐妹之情,不比任何人少,甚至更多。

直到那日。

直到即将离谷,心底情意再也压不住的那日。

直到她对着阿星施展出移魂大法,直到阿星眼里的温情破碎,道子继任大典,正邪有了区分,阿星态度果决,容不得她不服。

可世事变幻,沧海沧田,得不到她的心,她怎么甘心呢?

所以她来了。

所以她越过生死越过时间和空间的束缚追来了。

追来的人有很多,但只有她,只有她枝弦,是一心一意想要护着她。不管她是阿星,还是大禹国的皇,在她心里,这都是她爱而不得满身灵气的师妹。

缠魂草加上离梦花捣碎的汁,阿星,不要怪我,尘埃落定后,你就可以醒来了。到时候,你忘记柳云瓷,和我在一起,山高水长,我用余生陪你。我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温声细语,含了诉不尽的情意,枝弦太喜欢这种感觉了。她甚至觉得阿星闭着眼乖乖巧巧躺在榻上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好。

翻遍了记忆,如此安静柔弱的阿星,委实不多见。

阿星尚未成为道子时,她风流肆意里带了时有时无的邪气,她是快意的,自由地天地都不可束缚。

gu903();可阿星又是可怜的,在她执道最风光的第十年,她的心被至亲硬生生挖去,那些人是如何小心翼翼百般呵护地成就了她,又是如何残忍肆虐地摧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