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道子执道第十年,亦是道法昌隆的第十年,苍穹山传来苍穹之主陨落的噩耗。
南星辰,北苍穹,两大势力共同维护世间平衡。
是夜,二十六岁的道子举目望向深空,星辰点缀,那些隐藏在星辰内的秘密她却看不清。
她依旧坐在门前的台阶,风吹动她的长发。
男人一身儒袍头顶玉冠从夜风走来:睡不着吗?阿星。
爹。
二十六岁,对于昔日的少女而言,是一段不短的岁月。
她从容站起来,身上的跳脱邪气被满身浩然正气所取代,但凡被她那双清正无害的眼睛凝望,都会给人带来莫大的安慰。
少女终究长大成人,肩扛天地道法,一言出,邪魔不敢肆虐。
姜玉衡感慨万千:坐吧。在想什么?
想我们头顶的这片苍穹。
阿星轻轻眨眼,眉眼依稀可见少女时的灵气无辜:星象一日之内乱了起来,爹爹,我为道子,却如何也看不明白。为何我的星,在颤。
摇摇欲坠,既为天地承认的道子,为何连星位都在摇晃。
男人眼神复杂,身为上一代的道子,他的眼睛深藏着浩淼智慧,他的心胸似乎足以容纳世间所有冤屈不平。
阿星看了他一眼,下意识觉得爹隐约晓得了什么,可那些话,却不能与她说。
阿星。男人沉吟道:有些事,是你一定要经历的,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在劫难逃。
年轻的道子怔在原地:爹?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阿星,你准备好了吗?
爹,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因为时候未到。男人温柔地轻拍她的手背:阿星还记得爹以前嘱咐过你的话吗?
记得。爹说我这一生注定要背负我不愿背负的,若此生注定凄苦,爹希望我仍能心向光明。
不错,那你还记得你当初如何作答的?
灵秀清美的女子弯了弯唇:记得,我说,爹和娘就是我心中的光。
错了。
如何就错了?
男人语重心长地提点,每一个音节都饱含了对女儿深沉的爱,他虽不能为她承受所有,却还是不忍光明从她眼睛坠落。
他一字一句道:阿星,你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爹娘再好,都不能陪你一辈子。
许是他言语太过郑重,听得阿星的心莫名掠过一分惊慌,她紧张道: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阿星,爹很爱你,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爹永远爱你。
爹
去见见你娘吧,听她说几句话,明日,咱们一同前往苍穹山。
是。
苍穹之下,父爱如山。
望着那道飘然远去的背影,阿星竟觉嘴里满了酸涩,爹说的话她听不明白,正如她看不懂,最为熟悉的星辰为何突然有一天会变得混乱陌生。
她起身往小竹楼走去,女人清清雅雅地立在门口,似在等她来。
一切诡异地透着心照不宣,爹知道,娘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年轻的道子。
前路是鲜花还是荆棘,阿星摸着心口,暗道:管她呢。
管她前路未知的是什么,她冲着女人灿烂一笑,一如很多年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夜晚,她抱着女人的胳膊:娘今晚做的桃花醋鱼,可真好吃啊。
女人一如既往地将她揽入怀,百般呵护体贴,如同那最寻常的母亲爱护自己的骨肉,恨不能为了孩子交付出所有。
她笑起来带着无法言说的知性之美,举手投足勾起的韵味是时光独独降下的恩赐。
阿星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这问题太过莫名其妙,道子轻忽展颜,没有半点防备:开心,有爹娘陪我,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如今我也有自己的梦想和方向,我会努力成为爹娘心中最大的骄傲。
母女俩交换着温暖的拥抱,女人松了口气:阿星,你开心就好。
半晌,宁岁望着她,悠然出声:阿星,七叶莲不能与何物共生?
婵青草啊。七叶莲本身无毒,与婵青草共生就会变成致命毒引,所以我在炼丹时,都会将七叶莲细细分辨,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女人怜爱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娘只是在提醒你,七叶莲不能与婵青草共生。
道子今年二十六,然而女人却始终将她当做长不大的孩子,阿星面色微红,眼睛里藏着细碎的光:娘,你今晚为何这般温柔?
宁岁轻轻勾唇:是吗?
这是一个无处不透着古怪的夜晚。
古怪的爹娘,古怪的星象。以及梦醒时分,古怪的声响。
她自软榻睁开眼:外面发生何事?
侍者慌慌张张走进来:启禀道子,大事不好了!外面外面乱起来了
隔绝世外的暗门被打开,星沉谷涌入三千人,道法圣地被践踏,宁静祥和被撕碎,一夜之间,至亲变仇寇。
白衣乌发的女人越众而出,晨光熹微,照亮她没有一丝烟火气的眸。
娘!你这是做什么?
宁岁身子微震,她缓缓抬起头,语气怜悯:孩子,你太傻了,我教了你二十六年,教你仁善,教你温柔,如今你我母女缘尽,我再教你,何为人心险恶。
你听着!我姓宁为碎,不是岁月的岁,是宁为玉碎的碎,我乃苍穹山主发妻,嫁给你爹,蛰伏近三十载养大了你,为的,正是今日。从今往后,天地只有苍穹山,不复星沉谷!
年轻的道子脑袋昏沉沉的,手脚冰凉,迟疑地笑起来:娘,娘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爹呢?爹去哪里了?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柔情褪去,女人字字如刀:我偷换了你选好的七叶莲。名满天下的玉衡君被亲骨肉喂毒十载,阿星,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我利用了你,我想毁了你。
天地暗沉,融在血肉里的暖被一层层抽尽,直到女人下令屠杀,眼看着师弟师妹人头落地,一口闷血从她喉咙涌出,她问:为什么?
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如今真相大白,收割的时候到了。
人世间最锋芒的,从来不是利刃。
是道子又如何?最强又如何?
当道貌岸然的苍穹山和世间邪魔联合在一处铲除异己时,当那女人踩着尸骨从星沉谷从容退去时,当她看到最伟岸最威严也最慈爱的爹爹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时,是道子又如何?
这世间太可怕了。
这人心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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