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葭垂下睫毛,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不笑的时候,总比笑着的他多几分庄重的神秘,他那很适合被吻的唇轻轻抿着,没有说出任何逗人开心的俏皮话,这一刻他不属于他自己,他只属于那个他想要保护的孩子的守护神。
怎么了吗?怎么都不说话,光坐在那里就能看病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桂花从楼上领着又穿了顾无忌衣裳的星期五下来,看见楼下的两人都跟傻了一样呆坐着,奇怪的问。
桂花一步步摇摇晃晃的走着,星期五则浑身敛着令人惊叹的气势,自由自在的越过桂花,坐到顾葭的身边,也十分严肃看向顾葭,顾葭犹豫着看过去,两人立马对视,各有各的心思,顾葭尤为忧虑,却听见星期五郑重的告诉他:我饿了。
顾三少爷顿时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无奈,漂亮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对桂花说:麻烦给他弄点儿东西吃吧,我头疼。
桂花气结:现在知道头疼,早干嘛去了!还好太太刚才听说汽车丢了,出门报案去了,才没空来折腾你。
顾葭皱眉,好像没听懂桂花说的是什么意思。
桂花叹了口气,道:司机小刘一大早该把汽车从头到尾清洗一遍,结果今天起床连汽车的毛都没看见,后来问门房马大爷才知道三少爷您把车子开出去后就没有开回来,我想那车子定是没了,早被那些偷鸡摸狗的人捡了大便宜。
我就说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原来是这个啊。顾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三少爷您还有心思笑,我哭都来不急,才买没多久呢那车子。虽然不是桂花的钱买的,可平白丢了那么大一个物件,谁不心疼?也就三少爷这从来不把钱当钱的人还能傻乐。
不过也不确定是丢了,你怎么不来问我呢?我把车子停在丁兄家巷子外头,车应该还在吧。顾葭是不知道现在的人穷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桂花还没说话,星期五就直接否定道:没了,不用去看了,我记得你把车钥匙都甩车里,要是我早就开车连夜到偏远城市卖给下家,下家再卖给需要车子的人,这样你就是想抓我,也抓不到。
星期五的声音十分冷静,仿佛也只是在陈述事实,可顾葭怎么听都从里面听出一些痛心疾首来。
他奇怪的看了一眼星期五,说:就你话多,之前怎么没听你这么会说话?
桂花哼了一声,虽然也惊讶星期五居然不是个哑巴,这回却还是先站在星期五的那边,说:我可不管了,马大爷还没从银行回来呢,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剩一些冻坏的馒头,要让我做吃的,也不能让我凭空变出来,都等等吧。约翰森医生你快给我三少爷打几针,好让他长长记性。
星期五非常好养活的说:没关系,坏的也能吃。
那不行,都丢了罢,等马大爷回来再说。顾葭顾及旁边还有个约翰森医生,所以不愿表现自己现在生活的窘迫,谁知这两人一唱一和把他的台都拆完了,医生先给我看看吧,如果问题不大,就不必打针了,我想我休息休息就能好。
约翰森医生也没想到自己来了大半天,全听这小公馆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唱戏,自己的正事是半点儿都没有办。
他心一横,对坐在奢华皮沙发上的顾三少爷说:三少爷,我为你治疗完毕后,有些事情,想单独同你说。
顾葭虽然意外,但却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好啊。他笑。
顾葭领着医生到小厅房里坐,装修的非常西式的房间里摆着许多西洋钟表,这些都是顾葭的收藏。
这里一般只接待顾葭的亲密朋友,也就是说至今能在这里和他见面的,也就那么几位。
医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小厅房里琳琅满目的西洋钟表,忽地发觉坐在其中的顾三少爷果真败家,这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有的连他都叹为观止。
顾葭这边儿则是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带约翰森来这里,也是想要隐讳的表达自己才没有穷的揭不开锅,必要时候这里的西洋钟随随便便卖了都够他花许久。
爱面子的三少爷生怕自己炫耀的过于明显,所以竭力保持端庄自然,暗藏心事的医生其实根本不在意顾葭有钱与否,他先是给顾葭测了测体温,然后打了一针退烧针后,一面收拾医药箱,一面豁出去的直视顾葭的眼睛,说:顾三少爷,有一句话我实在不知当讲不当讲,怕说了你会不信。
顾葭打针的时候捂着自己的眼睛,生怕针头断在自己手腕里,打完便像是劫后余生般欣喜,睁眼后乍然见医生如此严肃,还有点不习惯,温和道:约翰森医生我是知道你的为人的,再坦率诚实不过的好人,我相信你。
约翰森的蓝眼睛暗了暗,一鼓作气:那我就全说了,昨日顾三少爷走后,医院周围的穷苦病人都死的死伤的伤,我想,你也知道,那些病人都是没有钱才会在外面守着,他们也没有影响到谁,怎么就这样轻易打杀他们呢?
正当顾葭感到疑惑的时候,又听约翰森医生继续道:当然,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您知道是谁导致这一切的发生吗?。
谁?
陈大少爷。约翰森说罢便紧紧闭嘴。
谁知顾葭竟是没有更多的反应,在最初的微微惊讶过后,便是苦恼的一笑,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可你和我说了,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内情,也管不了许多。
约翰森医生摇头:不,正是要告诉你,才有用,我想陈大少爷总是不会连您的话也不听,你劝劝他,不要赶他们走,也不要再给医院施压,我只想好好的帮帮他们,求您了。
顾葭更是迷惑:你求我?
是啊,我想陈少爷和您应当是很相爱才会在我面前玩情趣,您忘了吗?还是说陈少爷没有和您说?昨天指检,第一回是我没错,第二回摸那么久的却是陈大少爷了,我看得出来,他很疼你,你说的话他大概是能听得进。约翰森医生以退为进。
顾葭立马脸色复杂的否认: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但他的确也和我说了,第二回是他,我知道的,他也只是担心我罢了,哪里就随便摸一下就是断袖了?!约翰森医生,你出去吧,我累了。
第25章025
顾三少爷面色不好的赶客,生气的态度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约翰森医生却佯装看不见,非要继续说:顾公子,倘若我还有一点儿办法,也不至于求到你这里,实在是太心疼了,你没有看见,无数活生生的人,都死了,昨天还和我说谢谢的病人们,都没了,你让我如何是好?我只能想到你,求求你。
顾葭本来冷漠的急于赶走这个撞破了他和陈传家之间隐秘的医生,这可是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可以由另一个人说出来,还误会至此?!
他既恼怒又羞愧,一面感到被陈传家欺骗的恶心,一面又为陈兄辩解,再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时,面前的约翰森,这么个结结实实的大男人却是开始在他面前掉眼泪了。
顾葭见过人哭。像是桂花的父亲喜极而泣的哭;像是他的妈妈乔女士痛彻心扉委曲求全的哭;还有可怜巴巴求他赏点钱的小乞丐们低贱到尘埃里的哭;婴儿时顾无忌没有奶吃的大哭。
约翰森的哭和他们都不同。顾葭一时无法再冷着脸,反而共情的十分深刻,同情约翰森所痛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