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心中愈慌,她也只能继续讲下去,“只是,既为人主,自当宽和待人,不该随意打杀。”

“如此,便将人逐出宫内便可。”

她垂下头,捏捏自己的手指。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不过是想将这人从重华宫里赶出去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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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两相疑(十六)

陆蓁蓁的话,宛如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丝毫多余的波澜。

殷俶挑眉,沉吟片刻后,低声应道:“如此也好,只是她临近年关,宫里还需要人布置,待年后,便撵出宫去。”

陆蓁蓁闻言,心口先是一松,随即又有些发闷。

她拿捏着分寸,没有继续追究,只是领了白芷向殷俶辞别,从大堂内退了出来。

二人方踏出重华宫,白芷便满脸欣喜地轻轻拽上陆蓁蓁的袖子,“姑娘,这大皇子还是偏心姑娘的。他竟然没有多问,直接便给那令侍定罪,必定是心中极为信重姑娘。”

她本是极为开心,却被陆蓁蓁陡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吓住了,喃喃道:“姑娘……”

陆蓁蓁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遮掩着擦去鬓角残存的冷汗。

片刻后,她抿起唇,露出一个笑来:“我说过,你要管好自己的口舌,这些僭越之语以后不许再说。皇子的心事岂是我们这些身份的人可以揣测的?”

她慢慢揪出白芷手中的袖子,压平展,垂眼轻声道:“走,回去见了淑妃娘娘再讲吧。”

陆蓁蓁抬起头,去看这两侧深朱红色的宫墙,在重华宫门口附近,那些宫墙的下部还有些许未清理干净的青苔。于是那朱红色上便多出几抹斑驳的深绿,在黯淡的光影里,显出些许的寥落与

她款款地经过这些宫墙,华贵又鲜艳的裙摆,在两侧宫墙的映衬下,也黯淡了颜色,宛如那被尘封起来的古画,与这朱墙黄瓦一起,共同被遗忘在古老却仍在缓慢流逝的时光之中。

陆蓁蓁前脚离开,后脚伯柊就跟着溜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官白纻仍旧沉默地跪在地上,殷俶坐在主座上,也不言语。

似是有什么力量沉沉地压在殷俶身上,叫他没办法用惯常的手段再去安抚官白纻。

重生以来,不知为何,她在他面前愈发地失控起来。就像那朝着悬崖狂奔的独马,不再顾及任何马鞭带来的伤痛,纵使他的双手已然被缰绳磨到鲜血淋漓,可仍旧阻不住她的步伐。

殷俶抬手捏了捏眉心,眼里闪过些许的倦怠,“你为何不辩驳?”

官白纻闻言,先是一顿,旋即抬起头,直直看向殷俶的两眼,“辩驳了,爷就会听吗?”

她勾唇冷笑,“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这是淑妃初入宫时,念在陆皇后的情面上睿宗赠予的簪子。这么些年过去,她自己恐怕都忘记了这簪子的来历。只是觉得贵重、精巧,而且正好有一双,可以用来助陆蓁蓁一臂之力。”

“却不曾想这宫里还有陆皇后的儿子,他记得所有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哪怕是这么一支簪子。”

“蝶戏双花鎏金簪有一双,她那日戴其中一支过来叫所有人瞧见,另外一支让白纻揣着,只待我不在房中,她趁机跑进来藏好便可。”

“这种把戏,在爷看到她那日只是戴着一双簪子中的一支前来学琴时,便该有所预料,您要我辩驳什么?”

这种把戏,何须辩驳。他的心在哪一边,理自然就在哪一边。官白纻卸下力气,跪坐在后脚上。

殷俶仍旧坐着,喉间又是阵阵收紧,胸口发闷。他不是因着她的顶撞发怒,而是气在她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漫不经心地提起陆皇后,就好像那是一个与她无关紧要的人。

可他不能将这种隐秘的愤怒宣之于口,因为心里的另一个声音正牵拽着他,劝诫他官白纻已然没有什么必要去特意看护他的感受。

她正在朝一个自己想要看到的方向转变,不再牵涉过多的男女之情,君君臣臣,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

殷俶缓缓松开了握着的扶手,静静地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官白纻。

她正努力地睁着眼,不叫自己掉泪,只是眼圈仍旧红了,似乎真的委屈到了极致。她其实是更适宜于这样柔弱的姿态的。

就像那几乎要被露水压折的花枝,在那摇摇欲坠中更显出几分风韵。

他忽而很想站起身去牵她起来,如之前一般。只是脑海中又纷乱地闪过前世无数的片段:她坐在冷宫中愈来愈细弱的身形、那西南烟尘里被血染红的白裙,似乎还有些湮没在极深黑暗中的零星片段,他瞧不清。

殷俶回神,“既然知道,便省了爷的力气。”

官白纻瞧着殷俶冷肃的眉眼,半晌后,慢慢地支起身,从地上站起来,挺正了身姿,朝殷俶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年关一过,鸦娘便会拾掇着离宫。离宫前,鸦娘会把该布置的东西打点妥当。”

男子松下眉眼,神情复又温润下来,“如此甚好。”

“离宫后爷仍旧会叫三思递消息给你,如有要事,你便去寻高年。”

他讲了一半,忽而顿住,片刻后才又接了下去,“你去找他约好时间地点,爷来见你。”

“仆省的”,官白纻闻言轻轻一笑,除了那微红的眼眶,好似一切都如寻常。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怀揣着的某种卑微又坚韧的绮念,她的所有勇气,终于是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宛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似那促使千里堤坝溃于一朝的蚁穴。她已然失掉了再去强留在他身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