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濛濛,矮植重影,时有虫鸣。各苑内,点点烛火映着夜空,李府嫡出不是读书、练字,就是核帐、阅案卷。唯独李朔央除外。
荷风送爽,仲夏夜,四周静谧。
“这起子皮又有阵没紧了,还不赶紧找去!”
林阆苑,二老夫人何绍丽的严厉顺斥远远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针锥入肉,筋骨已木。星辰渐稀,东方露白,晨鸡打鸣。李府冷梅苑,左墙茂草旁的干涸暗沟里,灵魂渐相容的李朔央已清醒的痛了一宿。
四岁背完字典,三年看了不少子、诗、史、书、集,却因狗仔队而不得不守困在家。七岁的他翻窗外出,却是扑街穿越到了这个小壳子里,只原身与他同名同姓同龄,而眼下他也接受了原身三至七岁的部分记忆。
“在这儿,找到了。”
麻木身子被拉起,赵玲姐弟各提了灯笼,架着十七爷,一路上两瘦弱小肩颤耸的厉害。瞧了对面小弟赵宇,已哭肿了眼的赵玲很是惶然。
“李府恐容不下你我。”
“无妨,人已找到了。”
穿过柳岸,入了静苑。兴许是合了缘,一入苑,李朔央身子便轻减了不少,人也再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窗户大敞,绿荫里挂满了朱李翠桃。石几上尚有五个散剥了的莲蓬,不见赵玲姐弟。
小厨房,赵宇在烧水。石几旁,赵玲正拾掉地上的莲子,她得做莲子羹。这时节,十七爷每日皆要吃些。她站起来时,一身蓝襦裙衬的人纤瘦,个儿矮,扎了两角髻也才与小了两岁的李朔央一般高。
瘦白小手扣端了盆沿,青筋暴露,赵宇端了大半木盆水入屋。他放了盆子,两手在青长衫腰间擦干了,方去打开床头柜子,拿出一小青瓷瓶,又回到床头,掀了薄锦被,仔细褪十七爷褥衣裤,再解绑带。因上了回药,伤口难免不粘着,瞧人皱眉,他手上也放轻慢了。见人缓了脸色,赵宇便劝说了句。
“两嫡曾孙尚小,十七爷多让着些吧。”
原身也刚入七岁,却再也没机会相让了。这也怪不得赵宇如此相劝,原身就是个讨打的,性子又皮。常趁静苑下人闪神时,跑出苑玩,见着五岁李耀熙与四岁李君书时,便玩一起了。只玩着玩着,两小准会哭声震天。
每次他掐两小也皆会被人逮着。有次还是身为家主且兼户部尚书的二老爷李正德亲自所见。在欣怡院的迎春台,原身竟当着赏花贵门的面掐哭嫡曾长孙李耀熙。撒手时,金童脸上顿浮了道紫红,原身尚哈哈哈大笑。
也难怪府里嫡出不喜原身,谁喜欢一个老掐弱小的人,何况原身还是人小叔,作派很是丢嫡出脸。
两小双亲不是功名傍身就是大家闺秀,自不会与他一般见识,跑去静苑争个好歹与长短。再说李朔央三岁便没了爹娘,已是府里五房的嫡独,尚还是个贫嘴挑事的,两苑下人也没少被他骂去。
李耀熙与李君书挨了掐也记不住,老吃宽面,更管不住自家腿儿,常往人跟前凑,三五日不见回人,自家苑里也定难安身。
三苑下人却是遭了秧。静苑的丫头与小厮已轮换了三次。老祖宗也有着府里大主子代管,却是没人接手,谁敢教养个惹祸包?这事便不了了之,如今静苑也仅剩了赵玲姐弟。
另两苑丫头与小厮也是常挨打。于是每隔个两旬一月,原身也得吃顿报复,起先众人还望他有改,下手也轻。后见人屡教不听,这下手便没了个分寸,昨儿也是作到了头,由现在的李朔央借了壳重生。
见十七爷瞪着眼不说话,赵宇也没作声了。原身是个闷葫芦性子,每回挨打后,必要三日不出声,早先二老夫人尚派人过苑瞧,
多来了几次,便得知了这一怪异,也便没再管了。
原身度让的记忆不全,他又是看过魂穿利弊的,李朔央自是顾忌音不相符,一时也没敢开口。
赵宇重新上好药退出了房,赵玲端了莲子羹来喂。李朔央并无重伤,仅被石头挂了口子的皮外伤瞧着吓人,又躺了一日已好了七七八八。
自会拿勺子起,他就从未被人喂吃过,极为独立。但原身记忆没有静苑的生活痕迹,瞧着赵玲递近的勺子,他甚是不惯的张了嘴。吃完莲子羹,李朔央又躺下睡了。再醒来已是傍晚。
赵宇在打扫静苑前庭,多是昨日两姐弟编柳篮的碎条残枝。赵玲在热午时剩饭,又给十七爷单独煮了碗煎蛋面。
夜里,李朔央没睡,他瞪了漆黑桃花眼,看了房间大窗下小床上躺笔直的赵宇,且不说瞧着拥挤,李朔央也不喜屋子里尚有他人,他便寻思着撵了人去。
gu903();三日后,大早,李朔央瞧着跨入屋准备洗梳他的赵玲,指了门口,本不欲说的话也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