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干旱,荷塘水干了大半,深入荷叶底儿也能在浅水里捡三、五尾四寸左右长鲫鱼,数日净是熬了汤来喝。
这月,府里大厨房仅开了三顿荤,两斤一屉五花蒸肉,整只炖鸡,两斤大盘炒羊肉。每旬开一次大荤。李朔央也算明了他那四百文钱做了何用。
下了场秋雨,秋风纷然了少许阔叶,大桃已是莹白,苑里净是熟透了的甜桃之气。
日前得了长寿院苑外大丫头玉梅的信,便停了手上活儿,也休整了一日,李朔央准备去长寿院吃中秋团圆饭。
仔细洗漱了的十七爷,穿了老祖宗所送珍珠色秋衣,悬了绣莲荷包,才坐了梳妆台,着赵玲用蓝缎条束发。
李朔央能扎马尾发,却是束不好发,老是松散。铜镜里的黄影精致,轮廓有型,但看不清脸上肤色与斑点,面上也无端多了三分朦胧,瞧着人心急。李朔央便也不关心,只闭了桃花眼,寻思杂芜林的事。
赵宇取走了放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赵玲瞧见,也仅微勾了嘴角,手上动作也快了好些。
挽了红绸所盖小柳篮的赵玲与赵宇一道各提了兔子灯笼,护着走中间的十七爷,穿过柳岸往长寿院去了。
长寿院内苑前庭,五张大桌已坐满了人。李朔央细瞧了,跑去苑东南昏暗角处大桌右下手的空位坐了。右上手的男子嗓音低沉的说了句。
“有人。”
李朔央立时往下手挪了屁股,坐了最暗角,方去看那说话男子。桌上唯一烛火昏暗,看不甚清。
李朔央没敢作声,只望了满桌肉菜,捉了筷子,夹了片近处的醉熏肉炒菜,刚送入嘴。一阵风带来了一个锦衣少年,这少年微喘了气,坐了先前李朔央所腾位置,只入座时踩了李朔央脚尖一瞬,他又立时移开了。
“对不起!”
轻微痛,李朔央受得,便没作声。这会儿长了心的小厮已添来一盏烛火。李朔央勉强能瞧清右上手的男子,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轮廓刀削,一双鹰眼阴贽,浑身给人一种强者气势。
刚来的小少年与他有三分似,猜着是两兄弟,李朔央便移了眼,他已记起一事,只管匆匆扒饭吃肉,待饱实了,又急慌慌趁夜色跑回了静苑。
挂了兔子灯笼,举了长竹竿往苑门左侧的桃树顶上一靠,果不其然,近两斤的大桃没了。丢了欲亲送大桃孝敬老祖宗以改善静苑处境的机会,李朔央咬了嘴唇,也不等赵玲姐弟,悻悻然回屋睡了。
蜷了小身板,李朔央睡成了一条狗的姿势,这是他生气时的最舒适睡姿了。寻思李府这起子人净欺负他小,李朔央越发郁卒。
赵玲姐弟回苑时,瞧人已睡下,便也各回房早早歇了。
闲着无所事事,李朔央去踩刺甬道了,也清理出了后苑的大片杂芜林,瞧着干净了些,他又出府逛街了,眼下得找个书号,尽快识字读书。
东门护城桥外的榕树下,说声生是个中年秀才,浑号厚卦子。一身洗白蓝布长衫,不胖不瘦,八字胡贴着嘴角,三角丹凤眼正配着一张薄唇传神的说着《头油郎》的故事。这人是卡文高手,常惹人上火。
一群人伸了脖子,微启了唇静待他下文。鼓眼了半晌的厚卦子却是变了又变一脸精致神色,引得人数回信了他会再往下说。多了几回,有人没忍住,甩了菜刀去,却被察言观色厉害至极的厚卦子一扇拍在了地上,过程惊险,众人个个俱是瞠目结舌。
厚卦子清了嗓子方说了佐不过是案子,因与宫里有关,尚未结案,故事也便没了后续。
李朔央顿失了兴致,往北门去了。菜市泥泞淅沥,多有挽袖卷裤腿的百姓担筐挑桶进出,着了罗布靴的他挤了段路,
受不住,又退了出来,往牲口贩卖地儿去了。
瞧见老母鸡,便也问了价,皆是十八文。见着只小背篓,掏了二十三文与两卖主,李朔央一并背了老母鸡,又在回苑路上花了十文买了只小木桶并三只葫芦瓢。
这两日,他皆在清理杂芜林,又拿紫细竹与粗木枝做了数个栅栏,错开围了两圈,留了豁口,又用干草盖了行间,并在底下垫了生蛋草窝,养了老母鸡在里头,拿宰碎了的野菜喂。
午后,他去了粮油坊附近的捣舂行买了十五斤糠,分三次背回苑,找来野菜宰碎了拌糠,拿葫芦瓢装了,又去荷塘提了半桶水,舀了半葫芦瓢,与食瓢并排卡放在了栅栏内,以防老母鸡踢倒。
瞧了装水的小木桶,怕被人瞧见疑心,他又拿柴刀凿了狗洞底左侧,挖了个深坑用来积水,喂鸡。
林阆苑二老夫人着大丫头冬梅过苑带李朔央去请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