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央回苑时,煎蛋面刚做好,吃了夜饭,他又坐石几旁着赵宇拿针挑了手掌上水泡,抹了药。伤了手,又不得不着赵宇帮洗澡。
欣怡院前庭,李耀熙边跑边挽了纹竹窄袖口,身后是追着他的李君书与李朝启,三人先已掐闹过一阵,瞧着前头,李君书与李朝启也是有样学样,放了手上所提裙摆,一边挽了锦衣宽袖,一边追着人,欲扳回赢势。
附近,迎春台上,一袭浅灰色襦裙衬出清秀的松柏苑大丫头婉儿正在绣荷包,与她说话的是紫袖苑二丫头芳儿,芳儿手中荷包已半成,两人说着便你来我往的抢彼此手中荷包,争着欲传授自己的刺绣法,惹得一旁学刺绣的清荷苑丫头宝儿急了,她上撩了浅绿色窄袖口,一时也不知听谁的。
李朝启跑着,踩偏了脚,扑了地,坐起来时,也大哭了。宝儿瞧见,慌忙别了针线,揣了刺绣,三两步奔下迎春台,跑近人,蒙了李朝启两眼。
“小少爷不哭,不哭。咬疼哭娃的虫麼麽飞了,飞了。”
三两句哄住了李朝启,宝儿抱起人,狠瞪了尚追逐的另两嫡少爷,又探头看了柳岸,方抱着自家小少爷离了去。
柳岸口,着了一身绒黄薄绸衣,坠了云鬓,挽了披罗的六夫人孙汝慈正与穿了深青宽袖丝衣裳的二夫人庞素妍说事,两妯娌各摇着手中宫扇。
无非是送贡果得了宫里头所赏赐布匹。大祁朝布料是北罗南绸,东缎西锦。东缎唯珍珠罕见,西锦则属燕鲮少有。府里二老夫人先送了仅有的珍珠缎与老祖宗,剩下尚有两匹西锦。
佐不过人人皆好衣相。府里夫人又多,分不全也是常事,但这三年的赏赐却全是二房独用了,其他两房夫人难免不念一二。
听得李朝启哭声,孙汝慈微蹙了眉,却并未回望迎春台,而是瞧着身前碧荷粉莲,听庞素妍说事。庞素妍似记起了啥,突又问了句。
“听说王氏欲发卖了雪儿丫头?”
孙汝慈拿宫扇掩了脸,轻笑。
“她呀,整日忙着替婆婆管这偌大的李府,哪有闲管得了屋内事?”
庞素妍望了荷塘对面,轻叹了口气。孙汝慈瞧人不作声了,便又提了句。
“孟氏有身子了,人尚在后苑耍刀弄剑,二房合该劝说一二。”
撩了手腕处披罗,庞素妍皱眉。孟珂是明月山庄千金,在江湖也是号人物,怎就如此不知轻重?
“她有功夫傍身,又是个足不出户的,挨不着你我。”
瞧日头委实大了,两人边回走,边又说了一会儿,方在路口分道。从大厨房回苑的赵玲提着柳篮,行过礼,侧身让了路。两人身后的小厮瞧着赵玲皆轻嗤了声。
劈好柴,坐石几旁歇了有阵的赵宇接了回苑赵玲手上的柳篮去洗切菜了。
此刻李朔央尚在茂密的杂芜林砍路,后苑到杂芜林外围的路已通了。
傍晚各苑静谧,烛光渐亮了起来,清荷苑,六夫人孙汝慈拿了剪刀在剪烛花,她侧耳倾听了一瞬,眼眶也积满了水。左侧书房,六爷李品吉正与丫头宝儿颠鸾倒凤,吟喘声压抑又淫霏。
握剪刀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良久孙汝慈抬头望了屋顶,眨了数眼,吞回了泪,方轻叹了声。
李朔央回苑放了柴刀,奔去柴房了。今儿回的晚些,洗澡水已不烫。他剥了衣服,裸了嫩白小身板,又咚地跳进了澡桶里,捧了盈盈水,也瞧清了掌间。指根处已有了黄茧,皱眉这会儿,他又听得了苑外争吵声,便朝外问了。
赵宇在前庭应了。原是月前三夫人打骂了雪儿。得知人受了委屈,回府的嫡三爷赏了三夫人两句。
这会儿三夫人正
在前院指桑骂槐,说三爷品行有缺,二老夫人也知长子德行,并未作声,由着人撒气。
李朔央撇了嘴,又早早歇下了,明儿他还得干活儿。
杂芜林树冠里尚有两窝鸟巢,灰黑一团,瞧着显眼。数只鸟儿晨鸣晚啼,自有一番热闹。
gu903();树底下则多是灌木,这两日已清理了大半。再往里便是靠墙的荆棘笼了,砍了数十粗刺,截了互缠的刺条,也清理出一段刺甬,李朔央裹了厚厚绑布的手举了柴刀,一下又一下深凿刺根,他得挖干净了根须,以免再长出刺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