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迎春台换了秋菊盆景,又听赵宇说府内外嫡庶俱在准备外出过重阳节。李朔央出不了府,自是没法跟去。他悻悻然提了柴刀去杂芜林喂老母鸡。
十五斤糠吃完,老母鸡也有了回报,开始生蛋了,李朔央从狗洞出府,又去捣舂行分批买了三十斤糠回来。
授衣假,坐舟书号人满为患,净是着布衣的寒门学子。李朔央也不好再去麻烦贺因奇了,再说这两月,他认得了千字,连猜带蒙已是够看书了。逛了街,李朔央径直回苑了。
重阳,府里发了静苑朱萸,李朔央着赵宇扔了。
秋风纷然了柳叶,荷塘更是残萎了褐茎枯叶。清水潋涟,白鹤踏水飞过,已是秋末了。
因是偷养老母鸡,所积三十枚鸡蛋,李朔央全送与贺因奇作授教谢礼了。
贺因奇欣喜收了,他尚在考秀才,又是借住,虽做了一两五百文银钱月例的书号掌柜,却仍是穷,借住花费每月三百文。
笔墨纸砚及买书开销最多,每月少不得五百文,且不说四季洗换、灯油与备试所用,他只得节省了伙食,每月不过百文,竟是素饭汤面,干吃尚少有。五文两枚的鸡蛋也是四年前离府时吃过,而今他已有四年未着油荤了。
李朔央早猜到了人清瘦之因,眼下他是无能为力,仅有的六百文也解决不了贺因奇的困境,李朔央有些烦躁的回了苑。
荷塘没了遮掩,籈鱼便在暮烟渐消的初夜时进行。赵宇提了兔子灯笼,扛了籈,赵玲提了装有十一尾鲫鱼的小木桶回了苑,夜饭仍如往常。
入苑的风已有了三分寒意,着了旧棉衣,围着碳盆,李朔央试烤了三尾冬鲫鱼,因是胡乱抹料,又掌握不得火候,烤了个焦糊。三人硬着头皮吃了这顿怪味荤菜。
李朔央只得拿自己应吃鲫鱼来做了烧烤原料,每日换着抹料顺序来烤,尽管烂了味儿,他仍是全吃了。
李朔央又出府了,逛去了花鸟巷,里头净是盆景,入冬也皆是绿植。笼里的画眉婉转啼叫、鹦鹉也是闭口不言,八哥却是有些聒噪,没完没了的重复少爷两字。
立定在一处彩羽鹦鹉的笼前,他仔细瞧了其上木牌所示售价,竟是百两银。家底不足三两银的人敲了鸟笼,震醒了正瞌睡的鹦鹉。
“你买了我吧。”
“买我!买我!”
一旁八哥又瞎嚷嚷了。附近门内,懒腰斜靠了案台,着了一件大氅,样貌尚有几分艳姿的季羡尹伸长了瘦脖子,外望了李朔央一瞬。
“小王八,逗鸟啊。”
“大绿逗,卖鸟哇!”
季羡尹皱眉寻思了会儿,疑也是骂人之语,待回神时,顶嘴跑路的李朔央已消失在花鸟巷口了。
他径直去了野物贩卖场,花五十文买了两只刚成年的灰褐毛野兔。回苑割了府墙外杂芜林里的麦芽草。绑了兔腿儿在栅栏里,两只野兔也是饿极了,只竖了对长耳,凑草堆前,蹲着急啃。
小雪纷纷扬扬,杂芜林伞底下,李朔央搭了个小草棚,专用来装两木盒。又趁雪停,砍了梧桐苑后的杂芜,做了小段清理。雪猛了,便又闲了两日,这两日他也只坐了床上,傻愣愣看着窗外飞雪,兀自神游。
林阆苑大丫头冬梅送了月例并一条灰狐大氅来。赵玲送走人,回睡屋,递了两块碎银与十七爷。
箱底的钱袋子两月前就不见了,赵玲疑是十七爷藏了起来,便也识趣的不再管他私库。
掀了十七爷所裹被子,赵玲替他披上大氅,只瞧了瞬,便瘪了嘴角。
“这旧皮子颜色灰沉,不好看。”
说着的赵玲解了大氅,拿被子重裹
好了十七爷,又取走大氅,放去床头最底的大柜子里了。
李朔央伸了颗萝卜脑袋,瞧人深藏了这第一件大氅,并没作声。这些个衣物全是充当门面的,也只府里爷出门赴宴或待客才用的上。他又出不得府去,静苑也从没有过客人,府里一起子人净拿这些个玩意来气他。
狗洞里积了水,天放晴也是暂时没法出门。李朔央摸了怀里碎银,忍了出府的冲动,倒头睡了。
前院又传来了争吵声,赵宇出苑去了。午饭时说了所争之事。原是府里少了根百年老参,满府皆疑是二老爷送礼忘了过帐,三老夫人多了嘴,与二老夫人在前院争吵。
赵玲也说待二老爷回府时,前院恐又少不得有番折腾。傍晚时,老祖宗着了李麼麽过院,赏了两老夫人话。两老夫人也没敢再作声,老参一事没等到尚书大人回府,便不了了之,各苑各人仍又各过日子。
立冬,欣怡院外庭家宴,前庭尚有开戏台,却仍是没人着李朔央过院。先送来静苑的羊肉汤锅也是意图明显,无非是不让人去赴酒席。李朔央愤恨吃了,也暗自决定与李府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