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谢尽挂了红豆，这阵子李朔央净在杂芜林练字，悬腕握笔学了贺因奇的姿势，贺因奇的字好看。而他下手处的笔画没拉直，笔尖力道尚不得劲儿。

三日前，老母鸡便没生蛋了，只在栅栏行间里堆了鸡蛋的草窝里抱窝。

出窝时，老咯咯咕咕的低叫。李朔央先没注意，连着两日入了耳，他方抬了头，斜望出府墙上绿成一片的茂密荆刺笼。喂了鸡兔，拿了柴刀，李朔央继续往栅栏的左右两边清理杂芜林。累了便读书，连着十日。杂芜林已清理到了松香苑及翠碧苑墙后。

提了柴刀，李朔央又背了垫干草的小背篓出了狗洞，这回他没进城，而是沿府墙外的杂芜林左右各延走了两里路，寻着了七窝野鸡蛋。每窝各留了两枚，剩余二十五枚皆背回了府墙内的栅栏抱窝里，换了家鸡蛋。

守着栅栏，这阵子李朔央没再出府了。他得精细管了老母鸡吃喝。栅栏里两野兔长胖了，蹲成绒团，萌的挠心，李朔央没忍住，相继抱来揉摸了阵，又才放回去。

春日和煦，翠柳轻扬，燕子穿飞。荷塘浮萍零星，藕芽顶水而长，小鱼与蝌蚪四游而寻。

府墙更是灿烂，荆刺笼原是刺玫，花骨头已成片红苞了尖儿，蜜蜂也来了五巢，净悬长在刺茎上。

李朔央逛了府，又回了杂芜林。迎春台丫头芳儿在陪吃甜糕的李君书玩数指头，李朔央走近抱起了坐地上的五岁小堂侄，李君书举着半块甜糕，傻愣愣瞧着他，似不认得了般。

李朔央也没能多抱会儿，他尚也是小娃，不过数息，便又放了人。兀自沿柳岸回了苑，远远的也能听到迎春台上的哭声，李朔央微皱了眉，他不喜欢哭鼻子。

桃花开了，红粉成了一片云霞，静苑瞧着有了仙气，李朔央喜欢得不得了，整日哈进哈出。荷塘里小圆碧也是片片绽开来，渐渐满覆了水面。

白鹤独立水中，叼着了一尾鲫鱼，才窜上了半空，飞没了影儿。李朔央衔着狗尾巴草，举了柳枝，去钓鼓着腮帮，霸占了荷叶里一方水域的青蛙。

下了场雨，寒转凉的风吹得苑里落英缤纷，桃花也渐凋零。老母鸡仍在抱窝，除了喂鸡兔，读书，练字，日子清闲的李朔央也会出府逛街，熟悉京城内各大商号。

这两日，府里鸡飞狗跳。十二夫人李孟氏难产，太医也被请到了兰蔺苑，又折腾了三日，十二爷李弘义的嫡长子李孝昭出世。

李孟氏比李管氏更惨，据说明月山庄派了神医亲自过府，救醒人已是五日后。

桃树枝头挂满了青豆，府墙上的刺玫已做了花丛，大量招蜂引蝶。

老母鸡也有了收获，二十五只小野鸡相继出壳，每只黄绒中心皆是一线褐。除了回苑用饭，李朔央大多呆在了杂芜林，逗抱两只大野兔。记起有阵子没吃烤味了，他又回苑做烤食。

手里银钱尚有七两多，买了不少肉，净是鸡、鸭、猪、羊、牛肉，宰了细块或切片串烤。赵玲姐弟俩有了口福，李朔央也没少吃。

大厨房送柴大叔也没少打趣脸上已有了婴儿肥的赵宇，问是不是哪怀春丫头有心贴了伙食，养肥他了。

赵宇红脸没应，只顾挑选好柴，捡了粗壮木头，拿大背篓装了，背回苑劈细。

赵玲也没少得玉梅撩拨，她倒也老实回了话。十七爷得了过年钱，大方了，闲着无事，便试做烤食来吃，姐弟俩没少吃焦糊味儿。玉梅笑了。她就知十七爷并非是个混的。

荷塘里，碧叶脱水而起，大片大片叉茎挨叶，争相茁壮。李朔央坐了垂柳底下，衔了狗尾巴草，举了软垂柳枝去吓唬岸畔近来的白鹤。那白鹤也是瞧了人无趣，一副懒理得他的模样，掉头，扑扇了翅膀，兀自在

水里照影。

瞧着日头渐烈，记起睡网，李朔央又去杂芜林砍了野麻，赵玲剥打麻丝，晒干，编网。李府杂芜林的野春麻全遭了殃。倒也得了一个丑睡网，绑了苑里头左侧的两棵李树，李朔央躺了进去。瞧着的赵玲两眼闪了闪。他人虽轻，翻滚间，睡网也没维持得住形儿，不多久便一路沉到了地，李朔央做了回漏网之鱼。

原是网底麻绳没搓好，麻丝接头处虚续，承不起十七爷身板，净断了。两姐弟瞧着也是笑疼了肚子。李朔央再欲做一回，麻丝已是不够了，只得消停。赵玲解了睡网，团一处放柴房去了。

又经了一场大雨，刺玫全部谢了，蜂巢净数掉了地，如空了的初冬莲蓬。也不知蜜蜂何时搬了家，弃了这些个窝。

小野鸡长出了大翅尖，大野兔发泡了似的肥，李朔央每日得揉抱会儿才能按耐住躁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