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芜林老母鸡又积了数十鸡蛋,趁未下雪了,狗洞尚能穿过。李朔央穿了旧棉袄,用小背篓装了三十五枚鸡蛋,买了两只烤鸭一并背去了坐舟书号。
贺因奇瞧人已有整月没来,尚说恐是认得了字便不再来了,而今又送了上好吃食来。他顿有些受宠若惊。
分食了只烤鸭,贺因奇忍不住拒绝了,这般虽好,却是难受用,已有哄骗稚童之嫌。
“我也无所教了,你不必再送吃食来。”
李朔央偏了啃着鸭腿的小脑袋,桃花眼大瞪着人。
“对面吃食一样,自不必忌口。还可大口吃肉,又长不胖的。”
瞧着人有几分傻气,贺因奇也是知他所说,顿觉这男童委实淘气。他不过是因伙食差,才长不了肉,断不会是不长肉。佐不过也是说他瘦,瞧着可胃口大开。这男童心思与旁人有些不同。贺因奇没揭穿他。
“娘亲老说外头吃食容易长胖。你给试试呗。”
贺因奇无语,勉强应了。这阵子他也需要进补,男童这份好意,他领了。
记起院试得在号子里过夜,李朔央瞧了一冬未换的尚有烤鸭油印子的旧棉衣,问了句。
“贺掌柜,要参试了,可有做足准备?”
贺因奇也正为这事作难。干草带不进号子,一床被子定不够暖。这回报名参考,是他冲动了。瞧男童盯着他不放,只得说了。
“被子不够。”
李朔央寻思了会儿,有些不自在的问了句。
“两件旧大棉衣行不?我爹今年净穿大氅了,吃暖锅子那日,娘亲抱我房里来说是要改做我被子。爹说了买新的后,她便也说只得扔了,放我屋子也有两月了,都忘了。”
贺因奇瞧着男童小心翼翼的样子,伸手拭了他嘴角肉屑儿。
“可以,但得你父母同意,贺掌柜也只出的起二十文一件的价。”
“那可是我的,我送你了。等你得了好名次,收我做学生,岂不更划算?”
贺因奇瞧男童一脸认真,便也应了,且暗松了口气,更叹这是贺家哪座祖坟冒青烟了。
李朔央抹了嘴,招呼也没打,匆匆跑出书号了。贺因奇知他冒失,多是取旧棉衣了。
李朔央跑去了东门,找了朱氏制衣坊,拿三百文,先选了件土灰色最大号棉衣,又花了五百文,订做了一件更大的灰蓝色棉衣,说好明儿过坊取。
气喘吁吁的抱了棉衣回坐舟书号,贺因奇赶紧倒了热水与他喝,待人缓过气来,他方细瞧了案台上的土灰色大棉衣,只瞧着也不似旧棉衣。李朔央怕他起疑,嚼了鸭腿骨,才说了。
“净只穿了半月,我爹好面儿。大氅未到手时,便买了这两件来换穿,半月后得了两件大氅也就嫌弃了,我娘亲才找出来说改被子的。”
贺因奇也是难懂这些有钱人,只收了这件旧棉衣。李朔央吃完了半只烤鸭,说了过两日再送另件大的过来,后又悻悻然说大表哥回院了。
贺因奇听作是说他家里来客了,瞧人闷闷不乐的样子又轻笑出了声,猜这大表哥不是善茬儿,安慰了人两句,便放他回家了。
李朔央又去了兰氏制衣坊,这回他一并订了八套衣,春夏秋冬各两套,花了四两银,说了大早要。
夜里下了大雪,用过早饭,喂过鸡兔。李朔央又出府了,先买了万和楼的一份蒸鱼,才去了兰氏制衣坊,背了八套衣服去了坐舟书号。
案后,贺因奇瞧着陀螺似的男童,颇是惊讶。李朔央坐地上放了小背篓,又爬了起来,抱了两回衣服,净放案台上了,又才从怀里掏出蒸鱼,递了贺因奇。
“分食。”
瞧人是不高兴了,贺因奇依了他,又问了句。
“谁又惹你了?”
“大表哥欺负我!”
李朔央红了两眼,也瘪了嘴,瞧着似欲哭。贺因奇便说了些往日同窗趣事逗笑了人,才问了具体。
“昨儿回家早,我排队去买糖人吃,回的晚了,被大表哥堵着了,怕他相告爹爹,我撒谎说欲给他订制生辰锦衣在绣坊玩晚了。我也是忘了,他早恨那些净送衣服的了。”
李朔央揉了揉耳朵,又抹了眼。
gu903();“他硬拽了我耳朵去他私衣库所在大厢房里,一一打开来十多口装满了各季衣服的箱子,手上更使力扯我耳朵。他不信,净逼我!还说我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