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私自宰杀的家猪,既不要肉票,价钱也比供销社低,皆大欢喜。
甘大海当上村支书以后,假积极,非要把辛苦养大的猪卖给收购站,价钱只有卖给村民的三分之一,好处是奖励几张“工业卷”,面值按生猪售价三折。
一头生猪卖一百元,奖励工业卷三十元。
凭券可以购买紧俏工业品,包括但不限于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凭良心说,也是很稀罕的东西。
可惜甘露不稀罕,很不稀罕。
她穿剧以后,过着地地道道70年代小村姑的生活,仨月不知肉味,顿顿吃杂面馒头,偶尔煮个鸡蛋就当过年。
忒苦逼了
穿剧之前,她虽然宅,吃、喝、穿、戴、住、行,样样讲究,像这样顿顿杂面咸菜的苦日子,受不鸟。
沙雕爹养大的这头年猪,必须杀了打牙祭。
什么“支援国家建设”,什么卖“爱国猪”,统统是忽悠,肉吃到自家嘴里最要紧。
趁着公社干部进村协调矛盾,她扯着“犒劳”的幌子,把猪杀了,既能避开“没觉悟”的攻讦,又能落到实惠。
三大盆猪下水、猪血、猪骨架,加起来有好几十斤。
甘露让人卤的卤,炖的炖,腌的腌,炒的炒,趁着天还没黑透,支起两口大铁锅,聚众吃一顿联谊饭。
这年月,冬季蔬菜品类很少。
温室大棚不存在滴,全靠天生地养,白菜、菠菜、小油菜当家,蒜薹、韭黄、山芋粉丝都是稀罕物。
好在芦庄有山有溪,气候温润,吃得还算丰富。
春笋割下来,晒成干,
山木耳、野蕨菜、羊肚菇这些山珍,也晒成干;
夏天舍不得吃完的紫豆角、豇豆、山椒,晒干了挂在屋檐下;
秋天河溪退水,撇下一湾黄唇鱼、黑背鱼、草虾撒网捞起来,制成鱼干。
改开之前,囤积食物以备不时之需,是农家人的本能。
今晚招待“公社领导”,“安抚”知识青年,不能只让支书一家出钱出力,生产大队的好东西也得拿出来。
甘露这边,除了炖肉、卤菜、炒菜,还自备二十斤五花肉,跟地里现割的芹菜、荠菜、韭黄一起剁陷,包饺子大家吃。
卢南樵看到这顿饭,神色一怔,抬头看着甘露。
甘露恍若无事,招呼大家开吃:
“今晚卢主任在,知青和干部也开了一整天的会,晚上咱们办个篝火晚会,唱山歌,吃饺子,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平时一点小误会,说开就好了”
缺衣少食的年代,没有“吃肉”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就接着吃肉。
入夜,三个大火堆熊熊燃烧,男知青一拨,女知青一拨,村干部一拨,团团围坐在大队部外的晒场上。
一弯圆月当空,照得下方恍若白昼,视野极为开阔,村民一拨拨涌来围观,比放电影、唱大戏还热闹。
卢南樵带头唱了一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收获如雷掌声。
倒不是拍领导马屁,他唱得确实好听,甘露这种嘻哈麦霸都很服气。
无论是村里的年轻人,还是插队知青,都不缺多才多艺的大虾。
小白杨、东方红、南泥湾、红星闪闪、红梅赞歌词曲调都透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昂扬铿锵,让人激情燃烧。
甘露被这种情绪感染,忘了“低调才是王道”的箴言。
她现场削制几根长竹签,串上猪肉串,放在火盆上烤得滋啦滋啦冒油,再撒上雪花盐、山胡椒粉和辣椒粉,香气四溢。
周围村民也好,知青也好,都没见过这种稀罕吃法,啧啧惊奇。
甘露一口气吃了十几串,辣得吸溜吸溜,转头找水缓和,误喝了谁递过来的半搪瓷缸老白干。
辣上加辣,酒劲上涌,她整个人都醉眼迷离,脚步也开始悬浮,依偎在燕妮身边哼哼。
知青点的妹子有人懂乐理,在大木桌上摆开一溜粗瓷碗,用竹筷敲出doreifasosi的乐谱,抑扬顿挫,清脆悦耳,给上场表演节目的人伴奏。
甘露迷迷瞪瞪地凑过去,抢过竹筷边敲边唱,全是别人没听过的洋瓷:
醉别关
断了几生念
可恼这灯火熏了眼
一人一马过关
敢问今夕何年
三生叹
兮何年
可笑我形只影单
未曾得志,马放南山
问罪森罗宫殿
怪我狂浪轻言
君不见我踏破玉阑干
把五岳倒悬
甘露唱得如痴如醉,旁人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她唱得嘛鬼。
唱完这一首,又哼起盛唐夜唱: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胭脂扫娥眉,烟花随流水
入夜寒,寒者醉,今朝花灯会,提画灯迷猜一对
绮靡潋滟的词曲,“奉天承运”的嚣张,被甘露用微醺微哑的嗓子唱出来,伴着叮咚跌宕的敲打瓷碗声,颇为夺神。
但大部分知青也好,村民也好,只能听她嘟哝曲调,完全听不懂唱的什么。
卢南樵除外。
他趁人不注意,借口甘露喝醉了酒,把她抱到知青点腾给他夜宿的那间空房里。
甘露虽然眯瞪,意识还算清醒,不肯乖乖呆在房间里,蹒跚着要去篝火现场。
卢南樵拦住她,转身拎起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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