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犹豫,白嘉柔开口:“我身份低微,陛下不会让你送我,纵然要送也送大姐姐,秦大人,你也是一片好心是不是?”
这些话,是扶云丹刚刚和她说的。白嘉柔仔细一想,觉得也是。
看来秦玄重面冷心热,也并没有那么凶狠,故而白嘉柔心底似也没那么怕他了。
何况,扶云丹还告诉白嘉柔另外一桩事情。
“还有那日赎出秋棠,其实,秦大人也在?”
想不到秦玄重平日里冷冰冰,倒是好心肠。
秦玄重微微一愕,若有所思开口:“白五小姐,这些不是你自个儿猜出来的吧,你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秦玄重是个感觉很敏锐的人,他虽然未必能看得到扶云丹,却也是隐隐有所觉。
如此自然也是唬了白嘉柔一跳,也顾不得继续和秦玄重卖好,慌慌张张回府中。
秦玄重蓦然轻轻的揉揉太阳穴,他素来不信什么鬼神之事,可如今,心尖儿却也是不觉浮起了几许恍惚。小时候,他便隐隐敏锐察觉,自己似乎在等着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的。可是这个人是谁,他却也是不知晓。只记得那个女子冉冉一笑,自己心里就一片滚热。可睡梦之中,那女子容貌,总是含糊不清的。
等他年纪渐长,成为一个性情十分坚毅的少年郎,他就不那么做梦了。因为他是一个坚决、强势,坚信命运就在自己手里面的人,绝不愿意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影响自己的心神。
秦玄重禁不住回味方才心尖涌动的那缕酥麻,念及白嘉柔的哭腔,那红红的眼眶,如此凝视自己,那般奇妙感觉竟也一如梦中。还有在太后寝宫,自己凝视到的雪白后颈。他迅速压下了自己心口绮思,拍打自己面颊两下,让自己清醒一些。秦玄重也不觉暗暗好笑,那个人,总不至于是这位白五小姐吧。虽然这小狐媚子是十分可爱,也比自己想的要好,心肠也不坏,也没自己想的笨,样子也越发娇俏可人——
秦玄重不觉赶紧打住,无论怎样,那个梦中人,都不会是白五。他不过是见义勇为,心肠好,有良心。见不得这小狐媚子真心喜欢一个人,却被人所欺。
说不准那萧邬也会回心转意,回来娶了白家的小狐媚子。
这样子想着,秦玄重忽而又不快起来。
那日宫宴之后,白云裳也急匆匆寻道观做姑子避祸。
陛下难得态度强势,可是纵然是如此,只怕傅太后以及安王心底仍
然是怨恨难消。
既是如此,还不如眼不见为净,早早避开远些,也免得人家看了碍眼。
白嘉柔心底,不觉一阵子的惆怅。可若是如此,大姐姐人生最美好的几年,那样子的青春年华,就被耗在青灯古佛之中,这对于一个妙龄女郎实在是太残忍了。再者若是如此,大姐姐以后再寻夫婿,也总归不容易了。
她忍不住拿眼看一旁的张师,张师前世就是白云裳的夫君,官儿也不大。若非前世白云裳被六皇子的事情连累,也不至于如此下嫁。前世白嘉柔和白云裳也不熟悉,不知晓大姐姐夫妻二人是否和顺。可似乎,也没听说夫妻二人不好。别人说些个闲言碎语,只假惺惺惋惜白云裳低嫁,似乎也没听闻大姐夫对大姐姐不好。
那,应该也是好的吧。
就像如今,什么六皇子,九皇子,都离白云裳很远。反而是张师前来,急切的凝视白云裳,眼底流转了一股子的热意。
白云裳私底下还和白嘉柔说,说张师情真意切,说要等着她,等多久都可以。
白云裳倒是挺高兴的,她并不大觉得张师真能等几年,只觉得此刻张师有这份心,也能给予她几分安慰。
白嘉柔内心默默的想,也许,张师真会一直等着大姐姐呢?
她不觉凝视自己这位便宜大姐夫,张师清俊的面颊,如今微微有些憔悴和疲惫。这些日子,张师四处为白云裳奔走,不避危险。就算帮忙也是有限,可是张师就是为白云裳着急,这样子的上火劳心。
可是萧邬呢,他却怕麻烦,透出了几分避讳,甚至还要自己跟大姐姐划清界限。
因为这样子,萧邬那完美的形象,仿佛一点点生出了裂痕。
也是,自己了解这个男人多少呢?在礼法之下,白嘉柔递了一块糕饼,送张手帕,都已然透出了几分逾越的味道。至多,也不过是在宴会之上四目相对,脉脉含情了。这甚至已然算是自由一些,有些古板的官宦人家,连婚前有限的培养感情及选择余地都没有。
这样子一来,又怎能轻易了解到一个男人?
她的心底,那位俊美的萧先生不是一个坏人,甚至有些事情也是可以理解和体谅。可是,终究是不相投了吧。
回到了白家,嫡母白夫人难得和颜悦色的拢住了白嘉柔说话。本来白夫人是不喜欢这个庶女的,她虽未对白嘉柔十分苛待,可自然也尽不了什么心。平日里,白夫人无非是吃穿不亏待这个妾生女儿罢了,其他什么教养学识,为什么要教?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这般大度的。
可是如今,白夫人心底却也是百味交织。
萧家毁了约,不肯下聘了,一转头要娶张家的姑娘。这理由也找到了,只说八字不合。可满京城谁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算是,算是被自家女儿连累了吧。更何况有白妙珠做陪衬,倒显得白嘉柔有几分情意了。
白夫人伸手,轻轻的拍拍白嘉柔的手掌:“你年轻貌美,性子也是十分讨喜可爱,如今学识教养也学得好。小五,你也不会缺个好夫婿的。萧家如此行事,实在很是刻薄。他们家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如此拿乔实是可恨,便是嫁进去也不过平白受苦。”
可白夫人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萧邬年轻俊美,才学出众,前途更是不必说了。白嘉柔是庶出,本来就不好挑。这个庶女千方百计拢到一门好婚事,本也是撞了大运。可未曾想,金元宝还没捂暖,就飞去到别人手里。以后白嘉柔,怕也是找不到更好的。
再者,如今连白妙珠这个亲生女儿,都对白家敬而远之,会和白家接亲的人,自然也是不多了。以后儿女的婚事,挑的档次都要往
低了找。白嘉柔一个庶出,以后婚事怕也不能找得很好,念着她有点心,自己这个嫡母尽力便是。
白夫人这般想想,也是觉得白嘉柔必定也是怄气委屈,也只好捡了些好听的话儿来说。
白嘉柔反倒宽慰:“夫人不必为我担心,其实,萧公子与我话儿未必能说到一处,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白夫人感慨一个庶女能有这般心胸,此刻镇定的模样更是让白夫人心里唏嘘不已。
她不由得想起了亲女儿白妙珠,白妙珠这一次,竟对亲姐姐袖手旁观。这也罢了,白云裳离家做姑子,也见不到白妙珠的身影。这可真是明哲保身,当真硬生生一点儿付出都吝啬。白夫人对白妙珠那全天下都欠了她的嘴脸已经倦了,她甚至懒得去寻白妙珠理论。
至少云裳被迫出家,毕竟对家里人尚有几分感激之情。要是遭遇这些的是白妙珠,哈,这二女儿肯定觉得全家对不住她。呵,这二女儿怎么不想想,这世上又有谁生来就世事周全呢。这人,一生总是会有不如意,及不上别人的。
连家里一个姨娘养的庶出,都比白妙珠想得通透。
然后难得白夫人带着白嘉柔出门上香,烧香礼佛拜菩萨。
白夫人双手合在胸前,自然禁不住默默祈祷,祈祷自己大女儿厄运全消,早些过上顺遂日子。静云庵在京城十分有名,后院养了两颗老桂花树,入秋就花开芬芳,吐蕊流芬。庵堂的尼姑,便摘了桂花,和茶混在一起,香气馥郁。据说这儿的茶,因为日日受香供奉,也不觉沾染了佛性。
然后白嘉柔在庵堂后院儿走动赏桂花时候,好巧不巧,居然遇见了萧邬。
萧邬眼底微微有些青黑,却也无损美玉般面颊俊美,他骤然见到了白嘉柔,也不觉呆了呆。白嘉柔抬起了俏生生的面颊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珠子仿佛黑水银,然后仿佛忽而回过神来,轻轻一福:“萧公子。”
萧邬忽而甚是窘迫,那上门说八字不合的是袁氏。袁氏硬着头皮去了,回去对儿子冷脸几日,甚是忿怒。毕竟,袁氏自负清高,很少有这么亏心的时候。萧邬也不想上白家门儿,那毕竟大为尴尬,故而竟显得对白嘉柔一个交代都没有。
若非如此,袁氏也不会因为心堵而犯了咳疾,萧邬也不会来这儿求茶。
眼前娇儿风姿盈盈,俏丽无比。萧邬心头一阵子发紧,他心中自是明白,以后自己一定会遗憾。
“听说,先生以后,要娶张家姑娘了。”白嘉柔张口。
萧邬叹了口气,这是要质问自己吗?也是,女孩子名节有损——
白嘉柔肯定会哭,她本来就是个爱哭的娇柔性子。也许哭着哭着,就会恳求自己不要离开她。眼前那双眸子,蕴含着一股子潮润的水汽,让萧邬念及了曾经。曾经的白嘉柔,眼底尽数都是似水柔情,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若然如此,萧邬觉得自己招架起来就会很为难了,他心忖也许这便是自己没亲自去白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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