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扣下这么一个大帽子,法一有些懵了。
她从来都觉得芃姬很聪慧,即便是没有母妃外家的助力,依旧揽了不少重臣到羽翼下。且抛开别的不说,单纯只看帝位,她也从来都认为芃姬是晋成帝的子女中,最适合做皇帝的。
英王刚愎自负,只用亲不用贤;贤王文不成武不就是个废柴;德王阴鸷狠毒六亲不认;彦王尚武好战;济王无才且性子懦弱唯母妃是从;只有芃姬,曾在西风公主身边教养,她会帝王之术,又还存着一丝良善,她上位起码能做一个守成之君,不会滥杀忠臣,那些王爷也能好好的做富贵闲人。
她一点也不意外芃姬能猜到劫银两的人是自己,可她没想到的是,芃姬会这么在意这件事。
一开始自己就正大光明的说了,会尽一切能力助她上位,自己不推一把,又如何让那些挡在她前头的人露出马脚。
可殿下不知道的是,她即便说自己是个奸细都不要紧,但她质疑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她却只觉满满的伤心。
“殿下在我心中的分量,这世上已无人可及。”
芃姬嗤笑了声,“驸马总是这般,嘴上说的再好听,行事却从未顾及本宫半分。”
法一一步一步走向芃姬,明明是那般近,却像是走了许久,才在芃姬的身前停住,她近乎要挨上眼前这个女人,她看着对方眼中满满的失望,只觉心在被什么扯着,生疼生疼的感觉。
她在怀疑自己的感情,她在对自己失望。明明我是那般的将她放在心尖上。
为什么不将一切都告诉她,害怕,惶恐。
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还心存良善,她不知道自己为了得到晋成帝的信任,手上沾了多少鲜血,用过些什么手段让那些世家公子哥贵姐儿亲自毁了自己的家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推她上位会用多少见不得光的阴谋,她更不知道,自己最终会亲自替她动手,永绝后患。
自己怎么会将这些都坦言,又怎么敢。
现在见到的只是她眼中的失望,说了之后,怕便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嫌恶。
她伸手替芃姬捋了捋胸前的发,扯出一个笑脸,“请殿下相信我好吗?”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芃姬却是更加恼火,她不再期待眼前这个人会晓得自己的等待。
她错身走出了大堂,独留下身后一人眼巴巴望着她的背影。
芃姬骨子里的矜持还在,即便她气极,也不可能像市井小儿般大吵大闹,更不可能似深闺怨妇,哀哀戚戚。
按着她往日的性子,气极的时候定是要罚了几个板子才行的。
可只要一想到这个人与自己一般,也是个娇弱的女儿身,她又怎么舍得。打痛了打伤了自己的心得多疼啊。
打不得骂不了,她气了只能自己找个地儿待着,生着闷气。
直到一切安排妥当,启程回京之时,两人都没再见着面。
芃姬公主的仪仗被泉州老百姓十里相送,直到瞧不见了影子,才一个个的离去。
法一让人递了话,因着要与刘春熙核对案册,便在刘春熙的马车上待着了。
芃姬也未有一言,只自顾的看自己的书,饮自己的茶,却再也没过笑脸,沉默寡言。
一行人一个个的都提着脑袋办差事,近身伺候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只除了那齐世郎,一个人偷着乐。
主子没发话休息,自然奴才是不敢提的。是以回京的速度竟赶上了水路,在前头打头阵的护卫脸黑成了炭时,回到了京州。
芃姬回了公主府整顿歇
息,法一却是马不停蹄的去面圣。
晋成帝看着法一递上来的那一大摞案宗,气得差点昏厥,在看到那每年上缴英王府100万两白银时,一下背过气给昏了。
顿时宫中乱成一团,太医院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熬了参汤过来。
晋成帝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屏退左右,只留下了法一一人。
他毫无血色双唇颤颤巍巍,“牢酒,你过来。”
法一弯着腰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缓缓走向龙床边,恭敬地喊了声,“陛下。”
晋成帝刚要开口,便被口中喉中的痒给刺的咳嗽起来。
法一并未动半分,只恭敬的勾着脑袋,嘴里说着:“陛下保重龙体。”
“才英大肆敛财,害泉州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罪不可赦。”晋成帝咽着口水压下自己想咳的感觉,“然,到底是朕的儿子,便夺了他在朝中的权力,让他做个闲散王爷罢。”
说完这话便再也止不住的咳嗽,听着这般大的动静,守在外间的冯德全赶忙进来查看,递热茶抚胸口。
法一几不可见的顿了顿身子,便赶忙弯腰回话:“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