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蒋大户分明暴发户,却爱装个文士的雅样,去秦楼楚馆也爱找白雪香这样的雅妓。
白雪香想趁着年华正好,早些上岸。
这些恩客中寻摸一圈,也只有蒋大户家最合适,他生得比别人强,正头娘子软弱,他自个又耳软心钝,最好拿捏,再找不着这样的人家。
白雪香打了个哈欠,让小丫头往香炉中添了熏香,拢在被中睡去,睡到半夜窗扉忽被一阵风吹开,灯火倏地吹灭,白雪香被风冻醒。
张嘴便呵:“都是死人?怎不关窗?”
半晌无人应声,白香雪只当小丫头睡迷了,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只见满室莹白,恍恍惚惚看见是园中梨花盛开,梨花枝条竟伸进窗中。
梨花粉淡香清,白雪香的艺名就是从梨花中得来的,她去了恼意,心道这是个梦,是她嫁人之前的吉梦,明儿蒋大户来,要把这梦告诉他。
在他新盖的宅院中讨个院落,种上满院的梨花。
这一朵朵梨花花瓣撑开,张得硕大,枝条嵌在墙上,盘上房梁,无风摇落,须臾屋中便浅浅铺落一层花瓣,盖住了她的脚踝。
白雪香还沉浸在美梦中,抬手想接一瓣花,落到她掌中,花瓣化成明珠,一地的明珠,她满屋子打转,想挑只最大的珠子。
明儿必要告诉蒋文柏,觅一颗大珠当聘礼。
心中正这么想着,一颗浑圆的珠子就滚到她脚边,白雪香伸手抱起,那珠子在她怀中发光,照得满室光明,她正爱不释手,心中欢喜不尽,难道她还能生个不凡的孩子。
心中这样想,越是爱这宝珠,举着珠子摩挲,白珠上突然生出两个窟窿大的黑斑。
白雪香伸手想把黑斑擦去,凑近了才看见是一双人眼。
她“啊”一声惊叫起来,把那珠子抛得老远,“珠子”才刚落地又滚了过来,这下不光是人眼,还有一张人嘴,笑着在身后追赶她。
白雪香回身想逃,梨花已经将她团团困住,脚下被树根一绊,猛然惊醒。
屋中灯火黯淡,门窗紧闭,哪来的什么梨花,她满头都是虚汗,一巴掌拍醒了守夜的丫头。
小丫头揉着眼睛替她斟茶,送到她手边,口里含含混混:“娘子可是作噩梦?”
白雪香抚着胸口,刚要喝茶,就见那张被她压在枕下的八字落在火盆里,属于她的那一半,已经被火烧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窗门紧闭,好端端的怎么会把合过的八字吉日烧了。
屋里忽然泛出一阵阵梨花香。
小丫头在灯火下一抬头,整颗脑袋光秃秃的,仿若一颗圆珠。
圆珠豁开一个口子,“啵”一声吐出一条舌头来。
白雪香两只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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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鬼上身
小小露宿了几日,总算能在客栈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茉莉澡豆搓着乌黑细发,热水浸润过肌肤,香红一片。
她洗完澡滚在床上,两只脚丫搭在一起,转过脸面对着墙,轮到谢玄洗了。
谢玄三两下剥掉衣衫,蹲进桶里,用小小洗过的水搓了一遍身,等他洗完上床,小小立刻钻进他怀中,乌茸茸的细发磨着谢玄的下巴。
有些担忧地道:“要是明天,咱们还赚不着银子怎么办?”
总不能天天去赌,师父知道了必要不高兴的,那地方的气沾多了,谢玄就更开不了阴眼了。
谢玄拍拍她粉白面颊:“先睡,明儿有明儿的法子。”
小小笑了,师父突然不见了,师兄妹二人对着几床破被,一个竹篓,全无主意。
那时师兄就是这么安慰她的,小小不再担忧,她把头埋进谢玄胸前,裹着被子,安然睡去,这一夜什么梦也没做。
第二日一早谢玄带着小小去到早市摊子上吃辣汤米粉。
浅浅一勺辣酱搅在汤里,吃得小小面上绯色,她今日没作道士打扮,一边吃一边扇舌头,往来的人见了,都勾起馋虫,摊上生意源源不断。
摊主乐得眯起眼睛,往他们这桌送了两只卤蛋,一份配菜:“不够就再添。”
谢玄一边吃粉一边听四桌闲话,想打听打听城中可有哪家遇上怪事,要请人作法的。
一抬眼就见昨天那个啐了他们两口的婆子正四处问讯,见着相熟的店家就问:“可曾见过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谢玄笑了,他把最后一口汤粉吃尽,拍了拍小小:“来了。”
初春时节,于婆子跑得满头是汗,她找了一路,都没人知道两个道士去了何处,心里一阵阵发急,昨儿听着话音不对,就该把人请进院里才是。
这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白雪香就把她叫进屋中,问她:“一阳观的道长当真说我与蒋大户是天作之合?”
她双眼微红,脸色发白,裹着一件厚袄还在瑟瑟发抖,寻常身边最喜爱的小丫头被她打发出去,不许靠近。
婆子心里“咯噔”一下,昨儿她确是去了一阳观,找一阳观的道士卜算吉日,算出来这两人的八字勉勉强强。
可道士测吉凶是收了钱的,把勉勉强强换成天作之合,婆子将批语送上去,还得了蒋大爷的赏钱。
“自然是天作之合。”于婆子嘴上答应,可心里却想到小小说的,这桩婚事大凶。
白雪香一看婆子的脸色就知道她有所隐瞒,急红了脸:“你是不是没有上山?”
于婆子连连摆手:“上了上了,这等大事,我怎么敢诳骗姑娘,只是刚出门时遇上了两个野道士,我就……就请他们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