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赵彻既然送了她镯子,自然也是要回礼的。
匆忙之间便想到了这对镯子。
富贵人家的男子在未成年的时候也多戴金玉镯,等他们成年之后,便不会再戴了。可是当看到镯子的尺寸,宋乐仪略微沉默的抿了下唇角。
这他戴不了啊?
算了——
宋乐仪将金镯放回了妆奁,改日再做一对新的送他好了。
“表妹这是要送我镯子?”赵彻蓦地出声,挑眉一笑。
也不知道什么他时候走过来的,竟然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乐仪被吓了一跳,细小地惊呼出声,她怒瞪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神出鬼没的!?”
赵彻看她一眼,没有马上搭话,而是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金镯,笑道:“挺好看的,我收下了。”
说着,他眼疾手快地直接将镯子揣到了袖口里,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宋乐仪。而后低垂下的眼帘掩盖了他眼底黝暗不明的神色。
……
我说要送给你了吗?
宋乐仪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句,而后抬起眼,尽是一言难尽的神色,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表哥,你戴不下的。”
小姑娘的语气认真,听在耳里分外娇软,还有那水汪汪似的黑眼睛。
想叫人亲上一亲。
“无妨。”赵彻的五官被烛光虚虚的笼着,唇齿微动,吐出一句话来,“表妹送的,我都喜欢。”
这倒叫她无从反驳了,宋乐仪只能扯着嘴角无奈软笑:“你喜欢就好。”
正好省的她重新打一对金镯送他了。
……
正如宋乐仪所预料,赵彻走到一半就下雨了,黑沉沉夹着昏黄的天色压下,摇曳的宫灯投影在疾步而行的少年身上。
衣摆上的玄鸟似展翅欲飞,然而都抵不得少年眉眼间的笑意,他唇角微微勾着,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光色很亮。
唯一有些怪异的是他手上撑着的油纸伞,伞面上绘着的是红白芍药,羞怯艳艳。
等回到毓庆宫,赵彻合了伞,正掸着衣摆的水雾时,福寿上前要接过他手中油纸伞,却被自家王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福寿缩了缩脖子,看着自家王爷手上那把过分女气的油纸伞,忽然又想起了月前的那盏兔子灯。
这是……
准备定下王妃了吧?
总不能是王爷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七月十五,中元节。
这一天,皇宫在太庙举行祭祀大典,作为皇家亲封的夷安郡主,宋乐仪亦是随太后前往太庙的。
太庙位于太宁宫正门东侧,巍峨庄严,御道两旁有狮纹石与海兽石伫立,三重高的白玉石台基上正殿庄严肃穆,祭祀大殿便是在这里举行。
东西配殿供奉着历代的有功皇族和异姓功臣神位,中殿供奉历代帝后,后殿则是供奉立国前的先祖之位。
牌位昭穆而列,令人肃然起敬。
多少功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得此配享太庙的哀荣。
太后夫君与父兄的牌位,皆供奉在此处。
祭祀大典开始之前,太后的心情便不太好,更是频频拭泪,应该是勾起了回忆。
好在有宋乐仪与赵彻二人一直陪着在侧,太后心情方才好些。
钟鼓齐扬,韶乐悠扬,直到大典结束,诸人尽皆疲惫,赵彻陪太后回了宫,宋乐仪则回了武安侯府。
中元节这天,除了皇宫祭祀,各家亦要祭祀已逝之宗亲五代,以示慎忠追远,宋乐仪作为武安侯府嫡女,自然是要回去一趟的,而且还要去祭祀她的娘亲。
武安侯府位于城东,这里有诸多世家的府邸,街巷静谧,绿柳荫荫。
一身月白锦裙的小姑娘站在府门前,仰头望着眼前肃穆庄严的“武安侯府”四个大字,心中不可控的泛起一阵酸涩之感。
这是她重活一辈子来,第一次踏入武安侯府,也是她第一次来见父亲,无论是日前她中毒之时,又或是各种宴席,她都特意避开了父亲。
“冬桃,去叩门。”
宋乐仪低声吩咐了一句,夜风袭来,衣袂蹁跹,站在门前的明艳姑娘愈发显得单薄落寞。
袖口之下的手指微微蜷曲着,宋乐仪低垂着小脑袋,乌黑明亮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若是问她有没有恨过父亲,回答无疑是肯定的。
因着自小不养在身边的缘故,比起大哥二姐和四弟来,她与父亲的感情算不得深厚。
可宋乐仪的心底一直对亲生父亲存着孺慕,即便太后与先帝对她照看的细致入微,给了她不亚于亲生父母般的宠爱,也依旧不能磨灭他心底的这份感情。
结果在太后驾崩之后,父女二人却因误会重重而隔阂渐深,那时她孤立无援受尽诸人奚落,而父亲冷眼旁观对她坐视不救,就连最后她被贬离京,都没去看一眼,甚至说出但愿从无此女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