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这一通鸡汤灌下来,还是有点用的。至少秦敛自己回头审视,能发现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她有点明白袁绦为什么喜欢外公了,他虽然嘴里说着自己老了,经验不管用了,其实还是在用自己的经验给了她指引。——以一种她可以接受的方式。
在别人都在纠结她和袁绦在一起究竟对不对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看出了她们之间的问题。
不服不行。
一方面是被切中了心中所想,另一方面,终于得到来自长辈的支持,还不是秦二凤那种不靠谱的长辈,秦敛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看起来鸡汤好像没用,但她整个人确实放松了很多。
中二时期,秦敛特别喜欢鲁迅先生的那个比喻。
“譬如一间铁屋子,里面有许多睡熟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绝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选择清醒地活着,还是混沌地死去,或许是很多人都思考过的问题。
那时的秦敛也不例外。
但事情真的到了自己的头上才会发现,其实大多数人根本没得选,既没有人来叫醒他们,或许一时也根本无法叫醒,只能在昏睡中结束。
现在,她就有种被人叫醒了的感觉。
实话说,并不舒服。就像你早上被闹钟从美梦中叫醒,发现还要面对枯燥的工作、庸常而无趣的生活。
眼前的一切非你所愿。
但也许是中二之魂还没有熄灭,秦敛觉得,自己还是更愿意清醒地活着的,哪怕会痛苦、会难受。
她以前责怪袁绦把自己绷得太紧,好像身上有无数的压力,逼着她往前走似的,半点都不放松。可是现在才发现,那压力的一部分,正来自于自己。
可能她太聪明、太厉害,所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对她寄予期望,没有考虑过她是否能承担得起。
秦敛以为自己分担了一部分,其实只是加重了袁绦的负担。
还真是……令人挫败。
不过既然看清了,现在开始还来得及!
秦敛抓起笔,开始埋头学习。
中午饭是外公做的,秦敛给他打下手。在她看来,外公做饭很有意思,和周晓红那种进了厨房就像在打仗一样的作风不同,外公的动作不紧不慢,有自己的节奏和态度,像是在作诗或者某种行为艺术。
正琢磨着,门铃响了,秦敛连忙跑过去开门。
看见袁绦,她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煞有其事地接过袁绦手中的包,“辛苦了,欢迎回家。”
还替她将拖鞋从鞋柜里拿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袁绦笑着问。
秦敛恨铁不成钢地道,“仪式感,仪式感懂不懂?你现在难道没有一种下班回家,家里贤惠的妻子已经准备好了温馨的午餐,等着你享用的幸福感吗?”
袁绦好笑地看着她,压低声音道,“哦……懂了。”她凑到秦敛耳边,低声笑道,“辛苦我的小娇妻了。”
秦敛头皮一炸,险些跳了起来。
正经人突然不正经,太要命了。但自己起的头,咬着牙也要撑下去。
她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外公不会看过来,正要开口,门铃声又响了。秦敛看袁绦,袁绦却也是一脸疑惑,回身打开了门。
出现在门外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头发估计特意打理过,透着几分凌乱美。看到袁绦,他就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文件袋,“刚才忘了,我这里有些学校的宣传资料,你有空可以看一下。咱们现在挑学校,其实已经不早了。”
然后才看到站在袁绦身后的秦敛,眼神有些惊讶,“这位是?”
“这是秦敛。”袁绦往里让了让,问他,“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不用了。”林海涛笑着道,“我闻到饭菜香味儿了,你们这要吃饭了吧?我家也准备好了,正等着呢。我就怕待会儿碰不上,惦记着先给你送过来。”
“谢谢。”袁绦这才伸手接过资料。
关上门,回过头,就对上了秦敛十分危险的视线。她凑近了两步,逼得袁绦几乎要靠在门上了,才问,“你不是说你的小伙伴们都搬走了吗?这个又是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