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这么想着,惠贵妃觉得诸事顺遂,这日子过得真是愈发教人开心。

就在这时,接四皇子景匡下学的宫女领着景匡迈过门槛,领着他进了正殿。

惠贵妃看见景匡进来,面上登时笑开了花,抬手招呼道:匡儿下学啦?上母妃这里来。说着,她便抬手去拿桌上的荔枝。父皇给母妃送荔枝啦,母妃剥给你吃。

景匡便走到她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才走到惠贵妃手边,接她那荔枝来吃。

景匡如今方十岁,眉目之间已经隐约有了乾宁帝的影子。几个皇子中,唯独他和乾宁帝长得最像,几乎是个翻版。这便是惠贵妃最得意的地方,也因此对这个大儿子尤其上心。

儿子今日学了《尚书》。景匡吃了手里那颗荔枝,对惠贵妃说道。儿子背给母妃听。

你给母妃背这个,母妃哪里听得懂。惠贵妃颇不以为然,又从玉盘里拿出一颗来。等下次你父皇来了呀,留着背给你父皇听。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了七皇子的哭声。

惠贵妃听着这声音便觉得头痛,荔枝剥了一半,丢回盘中,一边拿绣帕擦着手,一边对景匡说:去看看你弟弟怎么了?见日玩闹,一点都不如你小时候听话。

景匡闻言,乖巧地应是,便出了门去。

惠贵妃瞥了那荔枝一眼,实在没什么吃的兴趣,便哼了一声,将玉盘往远推了推。窗外七皇子的哭声还断断续续的,惠贵妃便叫宫女来将窗子推开,看看外头是怎的了。

窗户方推开,还没见那两个孩子,便见她的贴身宫女绣枝行色匆匆地走进来。

贵妃娘娘,好事情!绣枝进了门,刚跪下磕了个头,便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笑道。

同本宫卖什么关子,起来回话。惠贵妃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暗地里派了家里的人,跑去雁门关找疏将军了。绣枝凑上前来,低声道。许是因为疏三郎入了朝堂,要趁机拉拢疏家呢?

惠贵妃闻言,一对柳眉蹙了起来。

这妖妇,这会儿便坐不住了?她冷哼道。

结果人派去了,连疏将军的面都没见着。绣枝笑道。还听贾府里的线人说,疏将军的卫兵对那人讲,莫再来寻。他何时来寻,疏将军便何时没有功夫。

惠贵妃闻言,噗嗤笑出了声。

早就听闻这老匹夫油盐不进,烦人得紧。如今看来,这油盐不进也有油盐不进的好处。她笑道。

接着,她问道:皇后如今在何处?

绣枝掩唇笑了起来:奴婢方才来的时候,皇后娘娘正要去求见皇上呢!

惠贵妃这下便笑得前仰后合:这妖妇,果真是狗急跳墙了罢!

皇后将自己亲手熬的燕窝莲子羹放在乾宁帝手边时,乾宁帝正看着书,眼都没抬。

皇上为江山社稷日益操劳,也当为自己龙体考虑。皇后温声道。皇上若累了,便歇歇眼睛吧。

乾宁帝嗯了一声。

皇后见他这幅神情,便知道他此时心情不佳。皇后心头一动,便猜得了些许。于是她试探着问道:臣妾听闻,皇上给疏三郎封了个官做?

果然,乾宁帝将目光移到她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悦,道:昨日朕一时酒醉,便封他了个郎中。

皇后心头一笑,便知道自己这话问对了。

这帝后虽不比寻常夫妻,但也讲究个知心。故而,后宫纵是有再多女人,皇后也并不以为然。毕竟若论这皇上的心思,再没人比她猜得更明白。

如今这皇上,定是后悔了前一夜的事情,故而纵然昨日没醉,也要假托酒醉表达对那决定的不满。

皇后一副没听出他话中玄机的模样,点头笑道:这疏家世代为将,从没出过文官。如今出了个疏长喻,想必在朝堂上,也终究有了依仗。

这话又戳中了皇帝的心思。

是了,他今日醒来,便开始担心这一点。疏家本就功高震主,不过幸而只是满门武将,还是好拿捏的。可如今疏长喻进了朝堂,不仅高中状元,而且被封了郎中。不过十八的年纪,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若等个若干年,疏长喻权倾天下,疏家镇守北疆,那还了得?

故而今□□上,他心不在焉,反复打量着疏长喻。可疏长喻此时官职太低,位置靠后,被一群乌泱泱的官员挡在后面,看不清神色。

当时乾宁帝突然想,若过个十年八年,对方的位置能让自己足以看清他脸色的时候,不知那时的自己,会不会一言一行都得受他的脸色牵制?

越是这么想着,乾宁帝心中便越是不安。

见他这幅神情,皇后又道:不过,臣妾也有些顾虑。疏三郎背后有一整个疏家。若这人心思奇巧,那必不可重用。先帝向来推崇中庸之道,若疏家势大,这平衡便保不住了。

乾宁帝听到她这话,点了点头,接着便突然想起来

就凭疏长喻那怯懦木讷,一心只想修河道的模样,哪里是心思奇巧,难以拿捏的人呢?

这么一想,乾宁帝心中的担忧便消散去了大半。

乾宁帝如今这想法,远在工部的疏长喻是不知道的。

钱汝斌知道他家世了得,颇有拉拢他的心思。他一来,钱汝斌便大方地将修官道的肥差全权交给他来调度。

疏长喻前世权倾天下,国库都是他的,哪里看得上这点小恩小惠。但他面上却是恭谨小心,谢过了钱汝斌,又半推半就地答应他晚上和几位同僚一起吃个便饭。

疏长喻从前世起便极讨厌这种你来我往的应酬,直到他当了丞相之后,才得以免除这煎熬。如今重新来过,便难免又要受此折磨。

待晚上宴席散去,疏长喻已喝得半醉。等出了尚书府大门,便被夜风冻得头晕。一直候在门口的空青连忙给他披上大氅,扶他上车。

车上晃晃悠悠,便将疏长喻的酒劲全都颠了上来。醉眼朦胧之间,前世今生的事情都往眼前窜。

他今日刻意忽略鹿鸣宫内的模样,却又没法将它从脑海中赶出去。前世也是今日这般,鹿鸣宫内茶壶里蓄的茶水都发凉,桌上的点心,不知在那儿搁了几天,冰凉坚硬,让人根本无法下口。

他虽然告诫自己,这是景牧自己人傻嘴笨,才被人欺负成这样的,是他咎由自取。可如今酒醉,他又替景牧抱不平起来就算景牧是个傻子,可这世间有那么多傻子,为什么唯独景牧被这般欺负?

这么想着,他心中暗自委屈了起来。

前世疏长喻便每日偷偷在书箱中装些点心,今日海棠酥、明日云片糕的,带给那个孩子吃着玩。寻常官家孩子见多了、吃腻了的玩意,那少年却每次见着,都两眼发光。这小子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看着老成又木讷。唯独到了那个时候,才显出些少年该有的模样来。

这么想着他当时的样子,疏长喻之前的委屈都变成了愉悦,嘴角带着笑,脑袋靠在马车车厢上,一晃一晃地便睡着了。

他是被空青叫醒,下了马车,脚步虚浮地走回院子的。

他一坐下,便歪着脑袋又要睡。空青连忙扶住他,叫丫鬟们去端醒酒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