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怕是好事,就怕她天不怕地不怕,落进了陷阱还要一路莽撞往前冲,冲的头破血流。
君然垂眸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垂在身侧的两手支开她的肩膀。看她眼眶红红,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他的模样,又是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连鸡蛋碰石头的道理都不明白。”君然扯下她勾在自己腰间的双臂,“时朗想听什么,你便说什么。总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偶尔示弱,也不会让你多么难堪。”
反倒是现在,还得让别人来伸出援手。要是遇上动机不纯的歹人,现在秦妙的尸体估计都已经凉了。
被人说了一通,以往就算对方是正确的,秦妙也是要狡辩上几句的。可不知今日怎么了,君然说什么,秦妙都没有回嘴,只是委委屈屈的站在一边。
因为衣服被扯破,总是会顺着她的肩头滑下来。秦妙又是委屈又是难堪,时不时便要伸手勾住衣服往上带。
她最是清楚自己的脾性,便是如君然所说那般不知好歹,还嘴硬的不行。可是君然才跟她认识多久啊,就已经摸清了自己的性子,还能跟她爹似的,一点点掰碎了说给她听。
没有趁人之危,也没有开口就骂她。
不知怎么的,心头一热。秦妙可怜兮兮的抬头:“那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明明长着一张盛极的容貌,性子却跟个孩子似的。现在有这么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权当自己多养了个宠物。
君然无奈点点头:“我先帮你清理身上的伤口,然后等你睡着了再走。”
一听他还说要走,秦妙急了,赶忙扯住君然的袖子:“不走不行吗?”
真是忍不住的想叹气,君然摇摇头,语气颇有些严厉:“不许讨价还价。”
“哦。”她嘟嘟嘴,到底没说什么。
秦妙身上除了手腕和脖颈处破了皮以外,其他的都是红痕,只是她皮肤白,看起来才显得尤为可怖。
她躺在软榻上,歪着脑袋看外头的月亮,不知不觉的,耳根子却红了。
本来半褪衣衫就是个暧昧的举动,更不说一个男人大半夜在一个女人的卧室里,帮她上药。
她一直觉得男女之事,要双方都是愿意的情况下,才是圆满美好的。那已逝的永安侯不是个体贴她的,更多是把她当作玩物。时朗却是个冲动的少年,虽然懂得心疼,可碍着身份和伦理,反倒是她付出的更多一些。
只有君然。如果现在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在一块儿,秦妙望着月亮,有些羞窘的抿了抿唇。
好像,是愿意的。
那愿不愿意放弃一切跟他在一起呢?
秦妙耳红更甚。
好像,也是愿意的。
君然假装没有看见,规规矩矩的将药膏涂上。这才一盏茶的时间,他再抬起头时,秦妙一早没了动静,这人也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这会子呼吸声沉沉的,君然停了动作,她也没什么反应,显然是睡得熟了。
想来也是,遭了今日这事儿,她惊慌恐惧了好些时候。等到刚才惊魂已定之时,万籁俱寂,身上的疼痛也缓解了,便很容易的睡下了。
君然凝视她许久,到底还是哼笑出声,将团在一边、看起来半点不值钱的白狐皮搭在了她的身上。
但愿这一夜她会睡得好一些。
秦妙继续深居简出,府里的下人渐渐也都习惯了她不出来的日子,议论也慢慢少了起来。
时朗原本以为君然或许会为了秦妙这个女人而做出报
复的行为,可是君然岿然不动,照常去走访吕州百姓,批阅卷宗。好似根本没将那夜的事情放在心上。
那日被君然警告之后,他面对沈沅晴就愈发的愧疚起来。他和秦妙这段不伦的情愫,纵使他脱身得再快,也终究是越过了森严礼法。
沈沅晴是被他跟秦妙拖下水的,她是个柔弱而善良的女子,如果没有嫁给他,或许她会有一个比现在要完美得多的小家庭。而不是成为他和秦妙不伦恋的挡箭牌。
他越是对沈沅晴愧疚,就越是对她好,好到院子里的人都觉得前一阵冷淡似冰的人不是时朗似的,不仅夜夜宿在沈沅晴的卧室里,还送了她不少东西。
连带着院子里他以往最喜欢的海棠都一并撅了,改种成沈沅晴最爱的素净的兰花。
哪怕沈沅晴出门买些日用,时朗闲着无事也是要跟着一道去的。一时间侯府这对恩爱的小夫妻,竟成了吕州城百姓津津乐道的对象之一,就是前一阵君然这个庶子回侯府的事情都被压了过去。
君然可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沈沅晴作为这个小世界的女主,又是穿越女,在现代孤苦伶仃的长大,也就比常人更能拿捏住人心的弱点。
时朗最不缺的,便是男儿的柔情,即是保护欲。
秦妙像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时朗稍一靠近很可能就会被扎的满手是血。而沈沅晴在此时趁虚而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投其所好,就能拿捏住时朗全部的心神。
君然敬佩的同时,又有一件事找上了门,且还是他暂且推脱不掉的。
原主二十多岁,云今姨娘四十出头,放在现代还都是中青年,半点不显老。偏偏这是个古代背景,云今姨娘也不知怎么了,大抵是听见了时朗和沈沅晴琴瑟和鸣的消息,也开始担心起了君然后半辈子的着落来。
一心一意要给他找个好的不得了的媳妇儿,君然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让老太太改变了心思。
除了让城里的官媒留意着,还让媒婆送上了不少姑娘的帖子,长得好的不好的,家境优渥的或是贫寒的,燕瘦环肥,一个不少,将君然的喜好包罗了个干净。
只是君然推脱着说看帖子看不真切,老太太还真停了一两天。君然还以为她这算是彻底消停了,却没想到后头却是变本加厉。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侯府花园开得正好,此时正是百花争艳的好时节。老太太就是趁着休息两天的功夫,便紧锣密鼓赶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赏花宴来。
这满园芬芳里,满园的姑娘小姐,也算是应个景儿了。
君然这日轮值回家,便被老太太院里的人“请”到了后花园。还真就是大型相亲类娱乐节目的开场白,老太太险些让他在众位小姐面前展示个前空翻后空翻的。
被他婉拒之后,这才安安分分的坐在了座位上,一双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下首的众位姑娘。
一会儿钟家姑娘,一会儿王家小姐,再就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可寻了一圈回过神来,再看看她们家君然,仍旧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她眉心一跳,便吩咐身边的嬷嬷道:“去将老大媳妇和朗哥儿媳妇叫来。总归是一家人,是要一道热闹热闹的。”
比起荣喜堂行事乖张的秦妙,她倒是更欣赏那时朗的媳妇儿。至少明白什么叫做厚积而薄发,能忍的人才是最有脑子的人。
现在她一手把持着府中中馈,一手笼络着侯府人心。只要抛出一根橄榄枝,相信她定会明白自个儿的意思,做出正确的选择。
君然瞥了嬷嬷离开的方向,又看着老太太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就将她的目的猜到了七|八分。
只是她用了迂回
的法子,尽可能维护着他跟秦妙的脸面,时朗又是未来的永安侯,她也没必要得罪。既然谁都没有拆穿,那君然又何必当个扫兴之人。左右他没法阻止老太太开赏花宴不是。
沈沅晴是最先到的,她所在的柔然居离后花园不远,人一过去,她收拾一番便过来了。
先跟君然还有老太太道了好,又一一跟园里的夫人打了招呼。即使她出身低微,现在也到底是人家侯府的媳妇儿了,这身气度倒是和唯唯诺诺的姑娘再不相同了。
老太太让她去君然对面坐着,她和君然隔得不远。她昂首吃茶的时候,眸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忘了君然一眼。
君然报之一笑,倒也不曾置喙。
“瞧瞧老太太这好福气,儿子长得如此玉树临风,孙媳又是个柔和的,这一家子的人都是有福气的,真是羡煞旁人了。”
说话之人便是钟夫人,吕州城下嘉陵县县令的夫人,在在场的几家中,这钟家也算是有些头脸的人了,虽说这钟大人不过是个七品县令,可上头也是有意要让他升官的。不出意外,今年年底便要迁到这吕州城里来了。
钟夫人敢在他们面前说话,自然是底气十足的。加之她们家钟姑娘确确实实是个标志的,老太太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当即便笑呵呵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钟夫人谬赞了。老身瞧着你家姑娘也是个俊俏可人的,有福气的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这番意有所指,就是傻子都听出来了。沈沅晴眨眨眼,唇角便泛起一抹笑,有些嘲笑似的看向君然。
奈何君然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无心在意,面对老太太跟钟夫人的一唱一和,竟是丝毫不担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