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这才发现,他的眼珠是不掺一丝异色的黑色,睫毛并不卷翘,即便是这般抬眼看人,也会在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叫人辨不明他真正的情绪。
却又显得异常的专注。
林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再叫他一声,却听他低声道:
师尊能过来一些么?
腿麻了?
林稚略感诧异,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便依言往前挪了大约三寸。
沈焕向他伸出手。
还真是腿麻了!林稚惊了,这届金丹期修士不行啊,坐久了点就血液循环不畅了!
他矜持地倾身抓住沈焕的手,欲把他拉起来,沈焕却猛地收紧了五指,一使劲,引着他整个神魂都倒了下去。
于是他俩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林稚为他挡刀的全过程。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回,林稚的后脊梁骨上,没有再插着一把刀。
于是这个姿势的含义便由保护变成了转危为安后的拥抱。
沈焕的双手紧紧地箍住林稚的腰,他好像对他自己的蛮力一无所知,面容看不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力气却大得几乎要勒断林稚的腰。
林稚如今虽是神魂之体,却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知觉,相反,元神的感官比肉身还要更敏锐得多。被拉着倒在地上的那一瞬,他还一脸懵圈,下一刻就硬生生地疼清醒了,忙故作镇定地提醒沈焕:
地上干净得很么?
沈焕眼睫轻颤,掩饰性地垂下眸子,随即神情自若地松开了他,抱歉地笑了笑
是弟子失态了。
林稚从容地飘了起来,动作迅速而不失优雅地转过了身。
他倒不是没察觉沈焕的
异样,主要是
他低眼瞄了瞄自己衣袍的下摆,庆幸他幻化出来的留仙宗制服足够飘逸繁琐,层层叠叠的,无风自动,别的不敢说,掩人耳目的效果是一流的。
不然沈焕就要先发现他的异样了。
啊,修仙哪里都好,就是修为越高,元神越敏感这一点,太让人难为情了。
林稚找到了在远处躲得好好的怀星河,为免多生事端,一行三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妖族的地界。
到了仙修的地盘,怀星河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二人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自行离开去找他的同门了。
此时天光墟已临近收尾,林稚又从袖子里摸出那块用来联系彼此的玉牌瞧了瞧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不用储蓄戒的好处了,袖里乾坤乃是他自己开辟,跟他的神魂绑定在一起的小空间,到死都不会丢。
那两个弟子还活着。
此地虽然危险,但似那位女子手持作弊利器般的强**器的大人物还是少数,左右还有一段时间,林稚便一面向那两位弟子靠近,一面按着殷季给的购物清单搜刮起了宝贝。
系统对刚才的无所作为表示非常愧疚,友情赞助了取之不尽的纯净灵力,于是林稚取宝取得更肆无忌惮了。
毕竟壳子没了,还得攒材料再做一个。
元婴期便可短暂地元婴出窍,化神期修士的元神更加凝实强大,就算没有躯壳,也可以活下去。
只是这种碰一下就硬的状态委实太过尴尬,显得他多不正经似的。
一通折腾后,这一次天光墟拉下了帷幕。
林稚又独自一人出现在了那条黑暗深邃的隧道里。
他回头看了那块被光阴打磨得圆润平滑的白璧,想到方才那位封神族女子的种种做派,不无吃惊地问系统:
他们祖上真出过这样的人物吗?
系统似乎也不清楚,含糊其辞道:大概吧。
穿过漫长的隧道后,林稚脚下踩空,眼前光影不断变化,晃得他眼花。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放任身体直直地下坠。
直到双脚踩到了实地上。
他感到有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皮上,照得视野一片绯红。适应了半晌方才睁开眼,见天光已大亮,头顶那个黑中掺着红的深渊已然消失不见,不断地有人凭空出现,下饺子似的落下来。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没见着熟人,但他此前是看着他们走进出口的,也不担心,径直回了客栈。
约莫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而后是有些急促的叩门声。
林稚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装束一新的沈焕。
他大概是方才沐浴过,身上的血腥味儿尽数除去,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却没束起来,发尾犹带着湿气,披散下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不太从容。就像是,方才察觉到林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他一样。
林稚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太敢和他对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问:
何事?
沈焕的眼睛似乎也透着水汽。他的眼睛一直很漂亮,只是平时总是表现得太平静,像个只会微笑的假人。此刻添了这点水汽,却好像平白多了点活人的气息,眸光温暖而动人。
他道:师尊。
林稚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没等到下文,遂端着师尊的架子道:
有话便说。
沈焕凝望了他片刻,似有千言万语,然而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千言万语都沉淀了下来,化作了他唇畔的一抹微笑,说:
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来晚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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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前夕
林稚问系统:他看起来像是没话说吗?
系统:我觉得不像。
林稚一拍大腿:我也觉得!
观点得到了认同的林稚理直气壮了许多,越看越觉得沈焕的脑门上模模糊糊地写了四个大字:欲言又止。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认为沈焕这番表现也是情有可原。任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尊为救自己而死了一次都不会无动于衷,如果沈焕真的心如铁石,一点涟漪也不起,那他
那他还是得再接再厉做个好师尊。
不然还能把人逐出师门咋的。
林稚又复习了一遍自己的使命,压下了那股没来由的心酸,不带一丝情感起伏地又问了一遍:
当真没话说么?
沈焕微微低眼,周身略有些惊动的气息也随着他的这一个动作收敛起来,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道:
确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