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霍天北颔首,“没错。”
“那就不对了。”顾云筝不解地看着他,“你从军不是该在老侯爷麾下么?”
“照常理是应如此。”
“那……”顾云筝很困惑,抬手挠了挠额角,“你怎么会跑到晖州去呢?我想想……嗯,那时候的晖州总兵,是现在的西域总督叶松——你怎么会跑到他麾下去的?”
霍天北笑着反问:“我也奇怪,怎么会跑到他麾下从军的?”
顾云筝白了他一眼,俯身趴在地图上,撑肘托腮,眼含探究地凝视他。或许,是老侯爷与叶松是至交,所以将嫡次子交给了叶松管教?
他成名之后,广为传扬的是他一次次力挫敌军创下的赫赫战功,之后便是他做出的让人毛骨悚然瞠目结舌之事。至于他本人,至于他成名之前,无人提及。起先以为是因他生于西域,京城人士无从得知,而从她生活在霍府之后,越来越觉得这情况有些奇怪。
她暂时忽略这问题,委婉询问他以前的经历,“那你在叶松军中停留了多久?”
霍天北道:“三年多。”
“刚到军中时,是几品官职?”她语气诚挚,“左右也无事,快与我说说你在沙场耀武扬威的经历。”又促狭地笑,“给你一个炫耀的机会。”
“官职?耀武扬威?你倒是看得起我。”霍天北漾出含义不明的笑,“最初就是个无名小卒,后来才有了官职,军营中的品级,从不入流、九品开始,每一级都做过,只是时间有长有短。”
顾云筝一时愣怔,全然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复。他是老侯爷的嫡次子,怎么会从无名小卒做起?而且还是脚踏实地做到了一方将帅——若他不是出自将门,很正常,但放在他身上就太不正常了。多少功勋子弟,都是初出茅庐就能任职四品五品官职,更有不曾进过沙场就直接被委任将帅的先例。
“这是老侯爷的意思么?”顾云筝凝视着他,很是不解,“将门子弟,不是稍有建树就能做个四五品的官么?有一些人,甚至从未打过仗,就挂帅出征一朝成名。你又是出自功勋世家——”
“是有很多这样的先例,我没这样的运气。”霍天北语声分外平静,“但是叶松对我也很不错,一直对我尽力提携。”
顾云筝愣怔片刻,喃喃道:“老侯爷是对你寄予厚望,还是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啊?”这话其实对老侯爷很不敬,可她此刻实在是太惊讶,话没经脑子就说了出来。不给儿子一点眷顾的父亲,让儿子饱经风雨的父亲,终究是极少数,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如山一般的深沉父爱,要么就是对儿子百般嫌弃不予理会。
霍天北自嘲地笑了笑,不说话。
她又轻声问道:“既然叶松尽心提携你,你怎么又回到了老侯爷麾下?”
“那时候,有些将领知道了我是霍家人,叶松又要上折子给我请功,宣扬出了要让贤的话。父亲也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叶松周旋许久,把我要回了他军中。我到如今这一切,算是叶松给我的。”
一句话,透露了太多信息。老侯爷对他没有所谓的深沉父爱,而叶松慧眼识珠,将一个少年一步一步锻造成了一代名将。到了如今,在当初那少年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的时候,没有忌惮,选择协助、追随。叶松这样的人物,让人不需相见便已心生钦佩。
这话题触及到了他一些经历中的阴影,便是他愿意如实告知,作为询问的人,不亚于在人伤口上撒盐。那是她不忍心做的事,打住了这话题,让春桃换一杯热茶。
春桃一直奉行离霍天北越远越好的原则,这次也不例外,径自将两盏茶送到了顾云筝手边。
顾云筝笑着将茶盅递到霍天北手边,“你这性子……真不知你在军中是怎么过的。”
“在军中都是同生死共荣辱的兄弟,也只有一时的不适。”霍天北其实对自己这习性也很头疼,解嘲地笑,“下人在面前时日久了,我也就习惯了。已经尽量在改。”
顾云筝料得到,他平日里少不得遇到陌生的甚至嫌恶的人,心里却要强忍着,那滋味一定也很不好受,是以,笑容中就多了一点点同情、理解。
这时候,秦姨娘与安姨娘来了。
秦姨娘脸上的妆容有些浓,用来遮掩下午哭红的双眼,因此显得愈发明艳照人。
安姨娘还是穿戴得寻常,既不鲜艳夺目,也不似顾云筝那样简洁素雅,似是有意如此。
两个人行礼之后,顾云筝刚要请她们落座,霍天北发话了:“你们去别处说话。”
顾云筝无奈地说了声是,又看向两位姨娘,她们若是趁机告辞,免了无谓的寒暄也不错。
秦姨娘含嗔带怨地看向霍天北,他却凝眸看着地图,眼睑都不抬。
安姨娘则是向后退了两步,姿态恭敬,等着顾云筝移步别处。
顾云筝没法子了,总不能人刚来就端茶送客,转去西次间与两人说话。
秦姨娘道:“夫人,妾身自知见识浅薄,行事没个章程,就想着日日服侍在夫人跟前,端茶送水,学学规矩。”
居然自己提出在正室面前立规矩,这是真豁出去了。想来是听说了霍天北自午后就回府的事了,想在立规矩之余多见见他。换个人兴许会乐得答应,可顾云筝没这份闲心,且是一想就嫌烦,笑道:“要学规矩啊。平日在房里多看看经书,多做做针线就好。我身边不缺端茶倒水的。”
秦姨娘并不放弃,嫣然浅笑,“妾身也是想跟着夫人长长见识,还请夫人成全。”
“你想长什么见识?”顾云筝语气淡漠,“懂得安分守己、听命行事、清心寡欲就行了。”
秦姨娘咬住唇瓣,垂了头。
顾云筝转向安姨娘,“安姨娘今年多大了?”
安姨娘道:“奴婢今年十五。”
十五,也就是说,进侯府的时候才十四。顾云筝又笑问:“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安姨娘笑答:“喜欢看看书,做做针线。”
顾云筝含笑打量,见她怎么看怎么像个出自于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可见安家虽然是经商之辈,对她的教导却是很花了一份心思的。既然如此看重,怎么就舍得将她送到侯府做妾的?
安姨娘已道:“奴婢想着绣一幅屏风送给夫人,夫人可有喜欢的图样子?”
顾云筝到此时几乎已经能够确定,秦姨娘来请安是为了接近霍天北,而安姨娘却是冲着她来的。一幅屏风,尤其是要送人的,需要很好的绣艺,还需要大把时间,没有一定的诚意,是不会提出来。没有人会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偏要给自己找个耗时耗力又损耗眼力的事情。
而安姨娘如此行事,也正合了顾云筝的意,她看重安姨娘背后的一方巨贾安家。沉吟片刻,她笑道:“你要是真有心,就给我绣个挂屏吧。尺寸不需太大,省得累到你。我喜欢有猫儿的图案,你那里有这种图样子么?”
安姨娘笑看着顾云筝。初次见面时,顾云筝给她的感觉是样貌出众,举止端方,今日对待秦姨娘的态度是温和中透着强势,言辞间的分寸拿捏的很好,而此刻的感觉则是对这位夫人有了几分亲切感。在她印象中,喜欢猫猫狗狗的人,大多是有着孩子气或心软的一面。
由此,安姨娘爽快地点头,“夫人手里若是有合心意的图样子,就命人拿给奴婢。若是没有,奴婢回房去找找,过两日让夫人选一个。”
顾云筝手里当然没有尺寸合适的,她只有绣在小物件儿上的小猫滚绣球的图样子。刚刚提出来,还想着去找一幅自己喜欢的画,让安姨娘照着描一个。此时听了这话,自然欣然点头,又唤来李妈妈,三个人商量着定下了挂屏的尺寸。
李妈妈笑道:“明日我就找人着手准备挂屏的框架。”
顾云筝笑道:“那就麻烦你和安姨娘了。”
事情定下来,安姨娘又坐了片刻,起身道辞。
秦姨娘一直冷眼看着三个人热热闹闹地说话,早就不耐烦了,也就随着安姨娘道辞离开。
顾云筝回到东次间的时候,霍天北还在看着那幅地图,手边多了笔墨、小银壶,在一些疏漏之处做了标记,在一些山林周围做了记号。
“怎么和她们说了这么久?”他问。
顾云筝就把挂屏的事情说了,闻到淡淡酒香,知道银壶里放的是酒。
霍天北不置可否,旋开小银壶的盖子,喝了一口酒。
顾云筝深深呼吸,辨出是枭花堂的味道。又将银壶从他手里夺过细看,手掌大小,扁长方形,手握着的两面打磨得弧度圆润,“这东西倒是不错。”
霍天北笑道:“是不错。改日想送我东西,就送这种酒壶。”
换做别人,会趁势说如果喜欢改日送你一个之类的话,他倒好,趁势和她要起礼物来了。
顾云筝很无语,把酒壶塞回他手里,“看你这架势,是不是又要忙整夜了?”
“嗯,你先睡吧。”
“好啊。”顾云筝巴不得如此。
“让人把贺冲唤来。”
顾云筝让春桃去东院唤人,自己则由李妈妈服侍着沐浴歇下。
李妈妈退下之前,说堇竹明日一早就带着两个二等丫鬟过来了。
顾云筝愈发心安,唇角含着笑意,滑入锦被,安然闭上眼睛。隐约听到霍天北与贺冲说着那幅西域地图的疏漏之处,如何加固边境的防守,又说起了如何改善西域民生,更说起若是来日进攻西夏当让谁为主帅谁为先锋。
他人在京城,可西域所有事情都没放下,且一直控制在掌心。而贺冲呢,在明处没有官职,在暗中却是他得力的助手、幕僚。
后来,两人一起去了东院,霍天北终夜未回。
第二日一早,秦姨娘与安姨娘来过之后,堇竹带着两名二等丫鬟过来了。
堇竹今年十七,眉宇间透着男儿英气,说话语气也似男孩子一般,全无女子的柔和婉转。
顾云筝留心观察,见她走动时脚步声轻微,眼中神光充足,疑心是个学过拳脚功夫的,便直言问了。
堇竹答道:“奴婢进府服侍侯爷那年八岁,侯爷也不喜身边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允许我随徐默等人一起学些拳脚功夫。”
顾云筝释然一笑,让李妈妈给新来的三个人安排住处,自己带着春桃去了太夫人房里。
二夫人、三夫人早就到了。
顾云筝给太夫人行礼后,二夫人就笑道:“四弟妹快随我去见见管事吧。”
顾云筝却道:“二嫂稍等我片刻。”之后到了太夫人跟前,直言不讳,“我有事要求您。”
太夫人语气特别和蔼,拉了她的手,道:“遇到什么事了?只管与我说,我给你做主。”
顾云筝就轻摇着太夫人的手臂,语气似是个撒娇的孩子,“我房里也没几个会看账算账的,可是这两日不是要对账么?我倒是也能大包大揽,只是担心对完账的时候已经过了您的寿辰。”
太夫人被她的言语引得笑起来,“那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想请您借给我几个人,帮我对账。”顾云筝坐到太夫人身侧,“这样一来,我看看主要的账册就行了,能偷个懒。您看这样可行?”
二夫人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三夫人却眼含钦佩的笑望着顾云筝。
太夫人心念数转,爽快点头,拍了拍顾云筝的手臂,“好,我答应你了。等会儿就让杨妈妈带上几个人去帮你对账。”
二夫人忐忑不已,暗骂顾云筝着实是个奸诈的小狐狸。这内宅的一切,原本都是太夫人的,而她是代为打理的。现在倒好了,让太夫人房里的下人帮忙对账,岂不是等同于让老人家查她的过失?这招也太狠了,哪有一点儿荤腥都不偷的猫?她转念想想,不免怀疑这主意是霍天北出的,最起码,顾云筝看起来没有那么坏。
顾云筝的笑容愈发灿烂,亲亲热热地挽了太夫人的手臂,“我就知道,您对我最好了。再有啊,等会儿您能不能去给我撑撑场面?”语声愈发甜软,“您别看我笑嘻嘻的,这心里一直打鼓呢,生怕那些管事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我要是在她们面前露怯,岂不是辜负了您的厚望,丢了您的脸面。只要您往那儿一坐,我这心里就有底了。您就答应我吧。”
二夫人看着一味撒娇卖乖其实处处算计她的顾云筝,险些气得身形倒仰。
太夫人笑容中有着发自心底的愉悦。不论这小儿媳此刻的撒娇、恭维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她受用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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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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