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初四,简夫人去了宣国公府,受郁江南之托提亲求娶章嫣。
这件事,是顾云筝没料到的,思忖多时,笑得意味深长。
霍天北,他就像一片深海,不是她能看透、摸清底细的。
随后,宣国公府爽快应允下来,开始按部就班的斟酌每个环节。
已经确定下来的事,顾云筝就只盼着章嫣日后过的圆满。偶尔也会想,霍天北的人在宣国公府大张旗鼓的忙碌一场,完全摒除了任何可能有辱章嫣名节的可能,章嫣还是没有反对与郁江南的婚事——以她如今的情形,若坚持不肯,婚事就会生出不少波折,但是没有,这应该是意味着章嫣对郁江南的印象不错吧?
顾云筝希望如此。
心里有底、略有了解,总要比一无所知的好。总要比她这种莫名其妙就已嫁人的情形好了百倍。
重获新生,得知自己是霍天北的夫人那种焦虑、惶恐、畏惧的心绪,她记忆犹新,恐怕一世也不会忘记。慢慢缓解那些情绪的,是霍天北与她相见的情形让她惊讶太重,以至于她没心思顾及别的,从而才能够冷静、平静的面对他。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猜想霍天北在香雪居那一日的心绪——夫妻相见不相认,他是什么心情?够窝火的吧?
同一天,霍天北告诉她:“岳父岳母初九离京,去南疆赴任千户职。你得空就回去看看他们。”略一沉吟,又补一句,“怎么样也养育了你十几年。”
顾云筝点头应下。他说得对,就算撇开身体原主,顾丰待她也不错,顾太太也对她说过几句真心话。
正好,第二日就是端午节。霍天北陪着顾云筝回了趟娘家,四个人在一起吃饭谈笑多时。
只要霍天北愿意,他就能哄得任何一个人高高兴兴,尤其是作为长辈的人。只要与他一起和长辈相处,顾云筝就会变成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但是她很庆幸如此,顾丰、顾太太也乐得如此,女婿周到,本就比女儿周到更让他们欣慰。
送两个人出门时,顾太太一路握着顾云筝的手,似有很多话要说,却说不出。
顾云筝反手握住顾太太的手,绽放出无声的璀璨的笑容,第一次诚心诚意地道:“您可要保重,别想太多,到了南疆之后,好好儿照顾自己,照顾爹爹。”
顾太太泪盈于睫,用力点头,“我们会好好儿的,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你胃不好,天气热了,少吃生冷之物,听话啊。”
顾云筝乖顺的点头,“我记住了。”是第二个人说她胃不好了,可她竟不晓得,这阵子一直都好好儿的。
到了垂花门外,顾云筝上马车之前,静静凝望顾丰片刻,报以柔和的感激的笑容,轻声道:“爹,娘,我们回去了。”
顾丰与顾太太都伤感的笑着,说:“回去吧,路上小心。”
回到府里,顾云筝对春桃一通旁敲侧击,这才知道以前多次胃疼难忍,严重时甚至呕血,听得讶然不已。
习武的人,不该是像她一样百病全无的么?怎么这具身体曾糟糕到那种地步?随即又想,这段日子都没事,想来是已痊愈了。将这事放下,又觉得多余询问春桃——霍天北这个人,除了之前一两次敷衍她一下,平时说的话从不掺假,更不夸大其词,她还求证什么?纯粹吃撑了。
转过天来,凤阁老之女凤云宁进宫,获封静妃位。
京城哗然。人们只知道凤阁老膝下有两个女儿,长女已香消玉殒,次女与济南知府之子定了亲事,如今凭空多了个女儿,且是用这种方式现身……怎么回事?
凤阁老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儿是打哪儿来的?一直养在外面的?那排行是次女还是三女呢?
人们都在纠结这件事,也纠结不了多久。
祁连城一定会放出风声的,如此也是一种钳制云凝的手段。云凝即便是与皇上掩耳盗铃,关键时候也要因这身份有所顾忌。
放出这风声,对皇上心怀怨恨的、与云氏有关的、如云氏一样含冤而逝的人才会逐步现身,汇集成一股势力。
祁连城要的到底是什么,顾云筝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祁连城会不断地给皇上制造麻烦。他若没这心思,如今大可逍遥度日,没必要留在京城,更没必要费尽周折送云凝入宫。
顾丰夫妇离京那日,霍天北与顾云筝前去相送。临别时,顾丰语带怅然,“你是有福之人,便是遇到难处,也会有人帮你。反倒是我,对你照顾不周,别怪我。”
有福之人?顾云筝心生戏谑,想着顾丰是不是给自己算过命了?面上自然还是恭敬地道:“您待我一直很好,我心里明白。”
“好孩子。”顾丰轻轻拍了拍顾云筝的肩头,“日后和侯爷好好儿过日子。遇到了什么事,与他商量。记住没有?”
“记住了,您放心。”
顾太太神色中有着一份解脱,也有着即将远赴他乡的离愁。她到了顾云筝近前,絮絮叮嘱多时,语声倏然转低:“提防太夫人。你找她的错,很难,她寻你的不是,却容易得很。万一到时侯爷也帮不了你,给我们去信。我和你爹爹虽然人微言轻,却能想法子找人帮你。”似是怕顾云筝不相信,又加一句,“真的。你爹爹可以找到人帮你。”
顾云筝认真聆听,郑重点头,“嗯。我平日会多加小心,不会让她得逞。万一天不遂人愿,会告诉你们的。”
“行。有空就给我们写封信报平安。”
“好。”
话别之后,顾丰与顾太太上了马车,带着一众随从启程离开。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顾云筝才缓缓转身,在心里盼着两个人日后平安康健。
顾太太这个人的性情,也不少见。你对她好一些,她就回报你一些好处。但是心智不坚定,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变成墙头草,不知何时就会自身难保,更别提能帮衬谁了。
顾丰则是内敛的人,你不跟他说什么,他就会一脸爱莫能助,对于僵持的关系完全是束手无策。心地必然是好的,却不会主动展现那份好。
分别也好,都轻松。不需担心家人成为自己最大的隐忧,不需害怕自己成为家人的夺命符。
与顾太太之间的蹊跷之处,顾云筝一直疑惑不解,也一直没兴趣解惑。有些事情弄明白了,会扯出太多后患,还不如继续装糊涂。
回府的路上,霍天北笑得有点儿坏,“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些。不然别怪我欺负你没娘家人在京城。”
顾云筝失笑,“你以后最好少惹我,否则别怪我跟你河东狮吼。左右也没娘家人在京城,我也不需顾忌什么。”
“想得开就行。”霍天北温柔地抱了抱她,“放心,我会好好待你。”这个小可怜儿,以后就是孤身一人了。
“我应该让你把这话写下来。”
霍天北就笑,“那你还不如把这话刻在身上,我每天看着,想忘也忘不了。”他点着她心口,“刻这儿吧,我帮你?”
“去你的。”顾云筝气恼地打他的手。这人没正形起来,可是真够人喝一壶的。
霍天北摸了摸她气鼓鼓的小脸儿,“要不是怕你总生气伤了身体,真想每日逗得你气呼呼的。”
顾云筝挑眉。
霍天北笑得现出一口白牙,“你气呼呼的样子最傻了,可也是真好看。”
“……”这男人说话总是这样,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最终,她无奈地戳一戳他的脸,“什么时候我也能把你气的暴跳如雷一次?”
“你有这本事,不过最好别那样。伤情分。”
“嗯,还是免了吧。你的雷霆之怒……”恐怕是要出人命的,她还是惜命一些为好。
马车停下来,霍天北要换乘轿子去左军都督府,下车之前,他没正形地捏了捏她的脸,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我得晚间回家,乖乖等我。”
顾云筝丢给他一记白眼。
这人如今似是要把浪费掉的良辰美景补回来一般,不肯浪费每一刻缠绵的时光。
太亲密了。
太亲密了好么?不好。
她看不出,他是贪恋身体痴缠的滋味,还是因为那女子是她才愿意痴缠无度。
他值得任何女子义无反顾的交付一切,但她不想。即便是不可避免,她也希望先动情的人是他,害怕自己一头扎进情海,他却只索取、不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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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顾云筝和堇竹带着熠航出门闲逛。
这些日子,不少官员女眷送来帖子,却都是毫无用处的人,顾云筝也就一一找了托辞谢客。情愿多陪陪熠航。
天气越来越热了,熠航虽然兴致勃勃,可没多久就额头冒汗。他那小身板儿,这阵子才将养得好了起来,顾云筝不敢由着他的性子,便笑着问道:“我们去酒楼,在楼上看看景致,好不好?”
“去楼上?几楼啊?”熠航四下环顾,寻找着楼层高的地方。
“六楼。”顾云筝笑着抱起熠航,“跟着我去就是了,一定不会后悔。”
“嗯!好!”
建到六层的酒楼,满京城也只有醉仙楼一家。
顾云筝以前和萧让是这儿的常客,每个雅间都去过,两个人最喜欢的是听月轩。原因很恶俗——听月轩最贵,观景的位置最好。非要抓一个不恶俗的理由,便是听月轩是她取的名。
那时掌柜的与他们很是熟稔,某一日求他们两个帮忙,“地段最好的那个雅间,大老板说我取的名字太俗了,要我取个清雅些的,我拟了好几个都不行,您二位有没有高见?”
她就想到了云府的听月楼,随口道:“听月。”
过了一段日子再去,掌柜的跟她道谢,说那个雅间用了听月二字。
今日,她想在听月轩坐坐。时间还早,酒楼很是清静,她就跟伙计说了。
伙计却笑道:“听月轩倒是还在,可那个雅间已有一年多不招待客人了,自元熙四年深秋,便再没让宾客入内。”
顾云筝微微有些失望,随意选了个别的雅间。堇竹抱着熠航站在窗前看楼下风景时,她不知为何,犹不死心,问伙计:“我想去听月轩里看看,行不行?”
伙计踌躇片刻,“容小的去问问。”
“嗯。”
过了一阵子,伙计回来,满脸喜色,对顾云筝的态度愈发谦恭,“我们大老板说了,若是只看看,您只管去。今日也是巧的很,我们大老板就在听月轩。”
醉仙楼的大老板,让她好奇了很久的人物,这就能见到了?顾云筝欣然点头,与堇竹交待一声,去往听月轩。
短短的路程中,顾云筝想的是听月轩一年多不招待客人,隐隐觉得,那个人兴许就是她很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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