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褚心绪复杂极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朝殷牧悠一拜,径直的朝外面走去了。
这个时间赶上去应该还来得及,齐家的人应当没走远。
院内清风吹拂,转眼已是八月末。
再过不久,这里便会被秋意席染,处处都渡上金黄。
就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地方住那么久了。
殷牧悠的话少了,尧寒的话却变多了:我们以后肯定不能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大禹国那么大,得多走走,多看看山川万里。
殷牧悠静静听着,忽而倦意又席卷了上来。
尧寒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觉得异常的温暖充实,只要他在,看着他一切安好,一切的一切都无所畏惧。
殷牧悠终于睡着,尧寒凑了过去,笑得无比幸福,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最后,我们一定要回到温庄,重建那个竹屋。
他不知道殷牧悠有没有听到,但这句话,却要清清楚楚的传达到。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这一整段,出自《道德经》。
第67章
跟在殷牧悠身边多时,褚也考虑了许多事情。
他因齐家而丢了一条命,却因齐岚而捡回了一条命,从此恩过相抵,谁也不再亏欠谁。
这些日子齐夫人总送东西过来,都是由褚来经手。
她总是讪讪的看着自己,话也不敢多说,除了托他将东西送给殷牧悠,便只剩下沉默罢了。
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愧,看到了悔。
一个女人,今后要撑起偌大的齐家,到百年归西后齐家便会彻底消失在世间,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种惩罚了。
褚跑出去找了齐夫人,将布匹还给了她:郎主说药材他留下,布匹请齐夫人带回去。
齐夫人转过头,身边的丫环连忙将褚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温亭侯收下了药材,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送他这些?
褚沉默在那里,犹如巨大的顽石:不,郎主让你不要再送了。
齐夫人眼底的光暗淡了下来,她低眸看向丫环手里的布匹,一时窘迫难堪,手也不知该怎么放了。
褚疑惑道:齐夫人,你这般讨好郎主,是否想让郎主再引一次魂?
齐夫人红了眼眶:最初的时候,我的确有这个想法。然而后来听闻他身体不适,我便在想,是不是当时强人所难,让他失了元气
褚紧抿着唇,几乎成了一条线:郎主既然选择帮你,便不会介意这些。
他回过头:以后莫要来了。
褚转身时决绝极了,只留下一个背影罢了。
这是齐夫人最后一次见到他,那个背影笔直挺立,仿佛要撑起一片天地。
褚回到了院子时,已经渐至傍晚,暮光染透了云层,天便呈现一片绚烂的橙蓝色,碎石小径蜿蜒至隐处,犹如丹青浓墨重彩的一笔。
尧寒就抱着殷牧悠,自从他化了形,整日以人类的姿态出现,殷牧悠在他怀里,反而显得小巧些许。
这幅画面尤为温暖而静谧,褚不由看了许久。
直到快至晚饭时分,殷牧悠才打了个哈欠醒来:褚,客人送走了?
褚点了点头:郎主
这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褚深吸一口气,脱口而出:我想冠以齐姓。
殷牧悠睁大了眼,本以为褚会十分介意,没想到他竟主动要求。
见他久久未答,褚的肩都搭怂了下去,低声说了句:果然不可以吗?
殷牧悠无奈道:这件事情你可以自己决定,不用问我。不过,你为何突然间有这打算了?
褚瓮声瓮气的说:这条命,有一半原因是兄长给的,姓齐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他,让他九泉之下能够得以安心。
末了,褚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为他撑起门楣,让齐家流芳百年。
殷牧悠并未笑话他的狂妄自大,面露欣慰的看着他。
忽然有种老父亲的慈祥感。
儿砸长大了,殷牧悠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该的。
褚露出一个笑容:那从今往后,我便是齐褚了。
殷牧悠知晓他的结局,褚往后会成为大禹的不败战神,凭他上等武脉的资质,就算这一天迟了些,也不会太远。
殷牧悠想起自己会给身旁的人带来厄运的事,心忍不住揪了起来。
在之前,他又曾听徐常林提起过,褚说若非被他收留,他的志向便是去边关参军的。
褚,你过来些,我有事跟你说。
齐褚慢慢靠近,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双眼睛忠诚而坚定的看着他。
只要是郎主的命令,我必回遵从。
殷牧悠露出一个笑容:很好,我要你去参军。
齐褚睁大了眼,一时间忘记了言语:参军?
是,离开我的身边,越远越好。
齐褚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郎主,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我这条命都是郎主的,郎主莫要赶我走!
他一个八尺大汉,竟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殷牧悠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你是齐褚,而并非褚了,不要在我身上白白浪费时间。
他的时间该是朝前走的,会有光明的未来。
而自己的未来却和尧寒交融在一起,迟早有一日同他一起长眠。
齐褚和褚,都是郎主的护卫,我不明白,到底有哪里不同!
殷牧悠沉默了下来,晚风习习的吹拂在他脸上,他的发丝也逶迤散开,露出了那张格外病白虚弱的脸。
殷牧悠硬起心肠:褚,我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
齐褚捏紧了手,身体微微发颤。
他跪在院子许久,久到已到了晚膳时间,容缇抱着白禹都走出来看他们,齐褚都还没有起身。
白禹从容缇怀里跳下去,一步步跑到齐褚旁边:温琅,你怎么跪着?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一句话,彻底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殷牧悠忍不住笑出了声:白禹,我在这儿。
白禹:
他又又又认错人了?
殷牧悠把他抱在怀里:知道我为什么不敢让你一个人出去吗?
为什么?
万一你被拐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白禹极为不屑,朝他吼了一声:谁敢拐走白虎?
殷牧悠哈哈哈的笑了好久:容缇不是经常骗你说他是我,然后让你帮他做了好多事?
白禹眼中露出震惊:我被骗了?
殷牧悠:完,看来是没发现。
殷牧悠耐心的教导:听着,鲛人善诈,尤其是容缇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往后可得留个心眼!
这句话所有人都同意,就连尧寒都忍不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