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
“何为不臣。”
“汝知之,何必自取其辱。”,殷王答。
晋仇顿了一下,他听到了殷王的怒气,很明显的怒气,这不像传说中的殷王,他是高贵的化身,本不该如此的。除非他真的恼怒。
晋侯载昌不再说话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是:“晋家无错!”
晋仇知道这话的意思,可他来不及细想,便听见殷王的话了,他说:“灭”。
这是一道不容反抗的命令,殷王说出一字,他旁边的两位侍从便又说一次,然后两位传四位,四位传八位,八位传十六位,晋仇知道在场那么多修士是来干什么的了,殷王要处死他们,明明自己动动手指便能做到,但他是世间最强大的修行者,他是天下的主人,他要杀人,必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他只要一道命令,一个字,一个不喜的眼神。
就像现在,五百一十二位人开始向下传了,场上那一千零二十四个人齐喊:“杀!”,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但晋仇还是听出了些许差别,那是一道道的“杀”字,交织在一起,怒嚎着:“杀!杀!杀!……”,就像晋家为天下所不容一般,天下的人都在盼着他们死,那一道道“杀”字便是催命符。
他的心脏“嘣嘣”地跳着,像要跳到嗓子眼,他喉咙发裂,就要吐出血来。
原来是这么多人一齐动手啊,不是刀砍绳绞,而是用法力压着他们,势要将他这一家老老小小全都压死。
晋仇试着张嘴,说说话,他想跟她妹妹晋柏说:我知道你喜欢一个只会砍柴的凡人,他根脉不行,无法修仙,家里一直拦着不让你们相见是怕他死后你会伤心。早点斩断总比到时骨肉相连扯得鲜血淋漓要强。再来一次,哥肯定还拦着你,因为你做得不对,不对便要制止。
他一定好好跟晋柏谈谈,末了,他不能一言不发,只撇一个漠然的眼神给晋柏。他要对晋柏说:哥,还有父亲都不希望你受伤。
可是没如果了,晋仇方才为殷王所伤的眼睛这会儿能看见东西了,是能看清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血乎乎的。
他认识的,侍奉过他的,跟他一起修炼的,与他说过话的那些人现在全死了。应该是全死了,晋仇看着那一地的血,偶尔能露出些骨茬来,被压死原来是这样的。分筋错骨后连筋骨都不再
有,全碾压成了灰,血色的灰。晋仇的手有些抖,他扭过头来试着看晋柏,但晋柏只剩一个手了,他识得那只手,青葱白嫩,他想过给它披上红衣的样子。
对了,他父亲怎么样了,他父亲,其实晋仇前方就是他父亲,那正在溃散的人形,只是他不愿信罢了。这时再看晋柏的手,便连手都没有了。
如果大家都死了,我为何还活着。晋仇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疼痛,他的骨头咯吱作响,将碎却偏不碎,像是有人在不断地撕扯着他,让他受苦,却久久不让他死去。他想吐血却吐不出来,他难受到要疯,只想快点儿结束这一切。
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加在他身上的威压似乎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而消散了。修仙之人没有这样的脚步声,这人是踩给他听的,踩在他心头给他听的。
“勿靠近,王上!”,有人着急的喊,晋仇不懂这话的意思,天下有谁能伤殷王,为何不让殷王靠近,明明自己只是个蝼蚁般的人啊,有什么可怕的。
晋仇抬头,他看见殷王的脸了,也看见了他的手,修长有力,他整个人白得像束光。
他反应过来殷王是要自己动手了,甚至动手前殷王一句话也不愿和他讲,像他这种年轻的修者,本就不值得殷王说话。
“死了也要来找你复仇。”,晋仇想着。但他没死,他看见了一道雷劈下,轰隆作响的声音砸在他耳边,雷是那么粗,仿佛有九丈。色泽上一片漆黑,不带丝毫亮光。简直不像是雷。而这恐怖的巨物就直直地砸在他面前,照亮了殷王那张神情不悦的脸。
然后他的意识就清醒了。
晨光熹微,从窗外照进来,晋仇睁开眼,放下了紧握在手中的雕刻,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小人,刻的惟妙惟肖,通体仿佛还散发着木香,就像雕刻他的白木般,圣洁而不容人亵渎。但身上的细纹却不少,像是被人拿刀砍过,刀刀致命,却不肯让他轻松地死去。
晋仇看了一眼便放下了,那雕刻是他十年前所刻,十年前,他被灭了满门,自己却未死,十年后,他孤身一人,心里只想着仇恨。
他每日修炼前便想一番十年前的事,一切就像是印在骨子里。
唯一不同的,是他当年并不叫晋仇,他叫什么,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他的仇人是殷王,殷王太庚,他终有一天会取了他的命。
披上青衣,晋仇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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