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颗白菘(十)(2 / 2)

何人寻仇 庄玄 1567 字 2023-09-27

晋仇坦然地将这事讲给晋赎,不是他多相信刚被他捡回家中的晋赎,而是他知道以晋赎的能力是看不上他那几本书的。

他们谈话间已回到了草屋,晋仇看到了那几只兔子,没法看不到,它们实在是显眼,就被扔在屋外,又那么活蹦乱跳,想看不见都难。

而且,它们虽跳动着,身体却被固定,固定它们的东西又很奇特,是一束草,只是普通的草,纤细嫩绿,大约筷子那么粗,甜杆上还散落着长叶片,它们待的位置也很难说出口,是耳上,那些兔子长长的兔耳上,它们一动,一想逃,便有血从那洞中流出,只是看起来不像铜铁那样残酷,但草的束缚跟铜铁的束缚究竟差了多少呢,如果两者带来的痛苦一样,那对受刑的人来说并无差别。

观刑的人此时是没资格说话的。

晋仇看着晋赎,晋赎像是个心狠的人,但用草穿耳洞这种事晋仇不知道晋赎是怎么想到的。

晋赎明显知道晋仇看他的意思,“本想弄死的,但还要去接你,兔死太久就不好吃了。便随手拿了些草把它固定住。”,他的语调无丝毫起伏,显然是不在意兔子疼不疼的。

晋仇知道他要是与晋赎理论,两人必生嫌隙,他此时不想跟人吵,便把兔子上的草拔出,一共四只兔,就那么稳稳地被他提在了手里,那些兔血被染到了他的手上,他没有看,只是问晋赎:“何时吃。”

晋赎本打算明日吃,毕竟他们还带回些彘肉,但他瞧着晋仇的眉眼,“今日吃。”,他道。

晋仇在那四只兔上分别施力,那些不断蹬腿想逃的兔子便转瞬间没了呼吸,他把几只死兔扔给了晋赎,自己一人进了屋里。

“兔与彘并无差别,两者无贵贱,兔死时受苦,彘死时亦受苦。”,晋赎对晋仇说。

晋仇了然,“只是死前不断挣扎,却挣扎不过的滋味总不好受,不如给个痛快。”,他语气有些闷。

联想到发生在晋仇身上的事,晋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自身是真不在意这些生物。

他开始做饭,这些事他明显没干过,晋仇只见他生疏中又尽然有序,片刻后连生疏都没了,仿佛他早已做了不知多少顿饭,宛如大厨了,或许他不应该叫晋赎,应该叫庖赎,一个叫赎的厨子。晋仇被自己的笑话逗了下,他静静地看着晋赎忙活,本打算修行的,可此时瞧着这一幕,他准备将修行的事放一放。

修行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不是每日,你家都能有个人给你做饭吃,其实也不是给他做饭,只是那个人给自己做饭,但晋仇觉得很开心,他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以前只是听人提起过,倒真不曾见过,他母亲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父亲更是不允许已会辟谷的人再沾上烟火气。

他没体验过,可他很向往,他六百多岁的人生在今日有了不同的体验,还是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晋赎做食的间隙每每看到晋仇那直勾勾又带着些温柔的眼神,总是觉得很好。这是他第一次做食,他能体会到,法力的运用于他来说是那么自然,可这做食他做了些时刻却仍觉很陌生,他现在能做食所依靠的也只是失忆后在路上观他人做食的手法。

这事其实不难,如果你有法力可以让火自燃,又刀工极好的话。

他做的很快,晋仇还没看够,他就将东西摆了上来,盛菜用的是晋赎刚用木头做好的盘子,碗也是他用法力施加于木头上所成。只有筷子不同,筷子是他用刀削的。

晋仇屋中有刀,可那刀不快,晋赎将其放于石头上淋水细加研磨,那驽钝的刀刃便渐渐锋利起来,再洗尽铅尘,等刀再被拿起,它就不是以前的刀了,它极快,晋赎的手极稳极有力极富技巧。如此,从地边随手捡起的细杈也变成了板板整整兼之圆圆滑滑的上等筷子摸样。

“吃吧。”,晋赎递过筷子说。

晋仇道:“我早已辟谷。”

晋赎开始皱眉,他干脆夹起些米饭,放在晋仇嘴边,“你想吃,只不过是放不下心中那道坎。可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你是崇修道人,却不是以前的崇修道人,你叫晋仇,我叫晋赎,是晋赎想让你吃。”,他说出这么多话不容易,他的语气放得那样低,他已用尽温柔劝晋仇感受新的天地,虽然他的语气还是不无生硬。

可他就是在为晋仇好,晋仇知道。

他张开嘴,那饭便被喂进了嘴里,米粒颗颗饱满,又软又香,偏偏软硬适中,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晋仇看见晋赎的眼中渐渐升起光,他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现在挂着怎么温暖的笑。

是他眼中的光唤起了晋赎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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