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晋赎看过晋仇的识海,他便对晋仇更好了些。
每日起来,晋仇都能看到晋赎正在塌旁等着自己,明明晋赎以前起得不早,现在却是能在日光刚出现时就将菜做好了。
晋仇发现自己所穿的衣衫也变了,料子连他都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很舒服罢了。
但晋赎不曾向他谈过那日的事。
十一月初九很快就来了,晋仇穿好衣衫,抱了晋赎一下。
“等我回来”,他说道。
晋赎点头,晋仇便离开了册府。
大泽的十一月有些冷了,这里明显加诸了法力,但外面世界的严寒还是浸透着这里,冬天早已来了,哪怕没有被寒风冻死的人,你也不得不承认,它就在你的周围。
晋赎坐上魏轻愁准备的马车,马车上加了防寒符及加速符之类的法物,还铺着厚厚的毯子,看样子这次是不准备借做戏之由为难他了。
晋仇掀开马车的帘子,车正行走在大泽之上,一片片被冻住的湖水显露出来。
西风凋零,枯黄的树叶从晋仇眼前飞过。
车穿过了一片小泽,往魏家的方向行去。中途便将他放下。
他便自己走,只是换了一张脸。说来晋赎虽能带着他去往任何地上,且都在眨眼间便能到,他也还是喜欢悠闲的旅途。
如果旅途够悠远,那前途上需要面对的事便也开始悠远起来。
只是魏家究竟是到了。
一个白眉老道给晋仇穿上仆从的衣服,晋仇看到魏轻愁正在和魏莹交代着什么。
他走到魏轻愁身边,像小厮那样低眉顺目着。
魏轻愁几不可查地愣了下,“崇修,委屈你了。”,他道。
晋仇不说话,魏莹便在旁笑,“崇修哥哥也理下我家兄长嘛,他可想你了。就看在我大婚的面上好不好?”
晋仇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来的原因之一的确是魏莹要嫁人了,哪怕他与魏轻愁和赵射川诸般不对付,也觉得魏莹太过跳跃,但他终究是想着这件事的。错过此事便觉得极为遗憾。
今日的魏莹也有些不同,晋仇第一次见她穿红装,那鲜红的后摆逶迤垂地,衬得魏莹少了些平日里的稚嫩,倒是平添了许多庄严。连脸上的妆也是艳而不妖,仔细看透着抹庄重的味道。
“怎么样,看,是不是青黛色的峨眉,有没有远山含黛的韵味,连腮红都是刻意晕染出的晚昏之色了。崇修哥哥你多年前不是说过想要自己未来娶的人能扮成这样吗?虽然我嫁不给你了,但还是想试试的,就是不知合不合适。射川说还是可看的。”,魏莹开口,她的眉眼跃动起来,妆面的意境便全被打破了。
晋仇只是听着,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也自然记得当年的话,只是:“赵射川不介意吗?”
“不介意的,他那个人,崇修哥哥你也知道,要是不喜欢肯定就说出来了。”,魏莹笑着,她提起赵射川来笑得就很甜,明显是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晋仇光是看,便能明白魏莹的确是喜欢赵射川的。
“他臂上的伤可好了?”
“差不多了,那天真是可气,要不是晋赎那个贼人,我和射川本想和崇修哥哥你好好叙一翻旧的,他来了,我们便只能做戏,唯恐被殷王发现我们和你的关系并未破裂。”,魏莹气鼓鼓地,脸蛋像小栗子鼠般俏皮。
晋仇却不为所动,“此处虽只有你我三人,也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晋赎是我叫来的,你埋怨他与埋怨我有何区别。”
“不是这样的,崇修哥哥,我。”,魏莹有些急,连眼眶都瞬间红了
起来。
却被魏轻愁打断了,“魏莹,再去准备片刻,等下接亲的便要来了。”
魏莹虽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得走了,她家兄长的身体不好,魏地的人都谨言慎行着,唯恐让他担心着急,从而加重病势。
魏地的人不敢对魏轻愁说重话,晋仇却是敢的,他见魏莹已走,便道:
“你明知我当年说那番话不是指自己想在大婚之日娶怎样的人,我不喜欢远山含黛般,抓不住贴不暖的人。但我想见晋柏能穿成那样,能画着那样的妆面,她的脸实在是适合的紧,我舍不得她嫁人,却也期盼着她能嫁个给她幸福的人,那个人要能陪她一生,对她不离不弃,将她放在心间上。可惜没有,晋柏非要喜欢一个凡人,那个凡人能活多久,一百年吗?即使用灵药喂着,以他的资质也顶多二百年寿命,我怎舍得将晋柏嫁给他受苦。”
“崇修,当年的事你不要再自责了,小柏她一定懂你的苦心。”
“懂我的苦心?我有什么苦心,我只是受着晋地规矩的俗人罢了。但我是俗人也不意味着我能忍受魏莹用我心中晋柏的妆容。而你明知这一切,却还是纵容着魏莹。”,晋仇的声音不曾高,但他的确是有些愤怒的,能使他不爆发的原因只在今日是魏莹大婚,他再觉得魏莹做得不对,也不该对个小姑娘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