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多得是错了的人,错了的事。”
“天也会错吗?”
“天经常错,有时知道错了也还是放任着错事发生。”
“为何如此?”
“因天就是想错,还能有为什么,天就喜欢自己犯错的样子,丝毫错不犯,他就会发疯。一发疯,就有更大的错事。”,混元说道。
他与晋仇坐在一起的时候,往往什么事都不避讳,只要晋仇敢问,他便敢回。
只是晋仇有很多事都不问他。
天都会犯错,更何况人。
晋仇站在封歌台上,底下人潮涌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们口中嘟囔着,非议着,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晋仇,他们的眼都很亮,像是会扑上来,也像是在竭尽脑汁,妄图谋取最大利益。
在场所有人都在想。
只有晋仇不在想,他只是看着天,想着和混元说过的话。
依之前的打算,混元该降下给他的礼物了,但那东西现在还未来。
一刻过去未来,半个时辰过去也未来。
晋仇还在看着天,修士们却人声鼎沸,早已按捺不住。
“主上,下个决断吧。”
下决断,如何处置殷王的决断吗?
晋仇看着殷王,殷王却未在看他,一个根骨尽碎,跪在众人面前,满身是伤,不断昏过去又醒过来的人,他哪里有力气看坐在上位的人。
“你们想如何处置,你们觉得自己有资格处置殷王?只有天有资格处置他。身为修士,先于天而动,修为再难进一步。”,晋仇道。
“可天哪里愿意管我们的事!它除了降下天劫,再不愿管我们!”
“对!等天只怕是个说辞!晋侯到底想干何事!”
干不了何事,单单在等天罢了。
混元说他有事要忙,很可能回不来,最少几千年内是不会醒的。
但身为天,混元应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就算不醒,也能降下神迹。
晋仇无视底下的躁动,他默默等着。
刚反完殷,又在封歌台上,谁也不愿意妄动,所以晋仇敢等。
他环顾四周,见到了楚子,她被捂着嘴,早已安静下来。
“楚地的迎神碑可有人想看?”,晋仇忽然道,他不等众人回答,便在封歌台上张开一道水幕,其长百里,遮天蔽日,横贯于封歌台之上,却无万千景象,只中有一碑,意图使每人都能看见这碑,但除碑外再无其他,只这碑,也是空无一物的。
上无任何人的名字。
“楚地的迎神碑上怎么可能无名,就算是无殷王的名,也该有其他人的。”,修为总有高低之分,迎神碑上历来只有世间修为最高那人的名,它被殷王霸占了太久。殷王既已无法力,便该有他人的名。
谁都想知道殷王下第一人是谁。
这人也势必存在着。
但现在的封歌台却是空的。
“为何这般,难道天看不上我们所有的修士?”
“天的心思谁能懂,晋侯张开水幕,给我们看迎神碑,说不定他相信迎神碑中会出现自己的名字。”
“怎么可能出现,他修为虽高,天下强于他的修士总该有的。”
“有的话,为何不出现在迎神碑上!”
“该不会是被做了手脚吧。”
“密,迎神碑关乎天,除了巫祝能暂时遮挡,谁能用它骗人。”
“可巫祝被堵上了嘴。”
“……”
众人的嘴说个不停,晋仇什么都未管,他只是看着迎神碑,看它那通体光洁的碑身。
午时已到。
天色异变,狂风刮起,迎神碑上俱是光芒,此时莹润无比,色泽通透,像是一块伫立在天地中间,会发光的明玉。
风势朝南吹去,封歌台上乌云密布,迎神碑所在的楚地亦是乌云密布,有什么被遮盖着,有什么被揭开着。
午时三刻,第一道雷降下。
其体粗约三丈,赤红色的雷火照亮乌云下的天下,将每人的脸都带上了血红的光。
天地至此生变,哪怕是法力低微,亦或是最简单的凡人,都能感到某种威压镇住了天地。
晋仇张开的水幕在那雷的威力下瑟瑟发抖,像是恐惧着什么。
远处的山与树摇晃着,山要榻,而地出现裂纹。
“是天!”,有人叫了一声。
那惶恐的声音在大地上久久徘徊,借那残存的雷声而飘得越来越远。
“跪!”,冥冥中似有声传来,它不吐人言,而人俱懂其义。
晋仇有一瞬间觉得混元醒过来了,但一切都是虚妄。
他跪在封歌台上,众人随着他跪下。
“咚咚”地膝盖着地声不断响起,但很快被下一道雷声遮住。
“哄”裂开的雷在叫喊着,它呈玄色,像是先前那道雷浓具而成,红的发黑。
“迎神碑上有字!”
“真的有字!”
“是天言!”,那些声音发着抖。
这些修士,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听到天言,哪怕是不周山脉的腾跃期,都可让他们骄傲地说上一辈子,像是经历过不周山脉的腾跃,便算极有见识了,哪怕未从其中得到好处,也可算是不枉此生。
此时见天地异变,雷劫劈天,可说是子孙万代都以己为荣了。
晋仇默默跪着,他看着迎神碑上的字。
封歌台上的众人念着上面的字,那些字是渐渐浮现出来的,一个一个,生怕露的早了,便少了神秘感。
现在它有充分的神秘感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它。
“殷失天下,晋得其命。”,所有人念着那些字,他们的声音本是参差不齐的,但三字过后,所有人的声音便融在了一起,丝毫杂音都不复。
不周山脉又开始跃动了,它欢喜着,像是要所有人都看到那些字。
gu903();天不常说话,但凡说话,必要举世皆知,睡去的该醒来,低下头的便要抬头,山脉上都该出现天的字,所有的山像是响应了不周山脉的号召,发出了莹白色的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