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在长兴楼的石阶前,车内传来清脆愉悦的嬉笑打趣声,夹杂两声娇软呢喃,令人闻之面红耳赤,尴尬万分。
像徐晟这类少年郎,纵然往日口没遮拦、随便说笑,如今也烧着耳朵,不敢细听。
“启禀郡主,已达长兴楼。”车外侍女柔声提醒。
“嗯,”车内一绵软女嗓慵懒发话,“下去吧!”
紧接着,环佩叮咚响、衣裳摩挲声、谈笑低语声含混不清。
绣帘掀起,当先出来两名容貌秀美的年轻男子。
阮时意只偷瞄了一眼,嗯……的确漂亮。
随后车内又下来一名容色妖冶、打扮华丽的女子。
阮时意差点想打招呼,但见此女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上下,与衔云郡主的年龄不符。
车内陆续下来春光满脸的男女共五人,最终,侍女扶出一位靓妆丽人。
冬日严寒,她却穿得甚是单薄,锦缎华服量体裁剪,衬托出玲珑浮凸的身材。
长长的拖裙从马车上倾泻而下,恰如金银牡丹花绽放于雪地,俗艳且华贵。
那张脸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模样,眉若烟黛,眼角尖锐,额心以朱砂绘了一朵红莲,更显肌肤雪腻。
妩媚却冷淡,正是衔云郡主夏纤络。
阮时意见这阵势,急忙让道:“见过郡主。”
夏纤络神色淡漠,抬足踏在侍女们铺设的绣金地毯上,闻声转目,上下打量衣着清素简雅的阮时意。
眼光落向她面容时,神态微凝,随即笑颜逐渐舒展开来。
“哟!京城居然还有这般水灵灵的可人儿?是谁家小姑娘?过来给我瞧瞧?”
阮时意硬着头皮上前,笑答:“回郡主,小女子是徐家养女,随太夫人姓阮,早年养在京郊小别院,今年春末方入城。”
“嗯?平日都爱做些什么呀!”夏纤络嗓音懒得如刚睡醒的猫。
阮时意有心往晴岚图上靠,自然如实禀报说自己闲时会画点花鸟。
“不赖呀!你也会画?正好,我缺个美貌与才华并重的小姑娘作伴,往后有空,得多来郡主府陪我。”
夏纤络凤眸艳光流转,又觑向她身旁的徐晟,笑得荡漾:“嗯?你是……徐家那位?”
徐晟尬笑颔首。
“若想来郡主府玩耍,一起热闹热闹好了!”夏纤络笑眸半眯,由侍女搀扶入长兴楼。
看似随意相邀,倒让阮时意糊涂。
徐晟出身名门倒也罢了,可她这“养女”什么都没做,为何轻而易举获得“去郡主府作陪”的资格?
是姚廷玉事前替她说话了?还是衔云郡主早知她手上有《万山晴岚图》,伺机拉拢她,想要软硬兼施“夺宝”?
同车而来的男女言笑晏晏,簇拥着夏纤络上二楼。
阮时意远远落在后方,隐约听见他们在讨论何时去行宫泡温泉、开春后要参加书画盛会等计划。
姚廷玉在前引路,等他们上楼后,摘下头盔,眸光似笑非笑,悄声对阮时意道:“姑娘可还满意?”
阮时意温和而笑:“谢过姚统领。”
“呵,我可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她,长兴楼有……”
他话未说完,夏纤络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二楼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阮时意狐惑,顺着她的朝向望去,只见她定定站在那幅绘有山水画的墙壁前,眼里满是震惊和欢喜。
时隔半年有余,徐赫醉后之作在长兴楼众人的悉心维护下,基本维持原样。
重叠山峦,林木繁茂,溪桥横卧,草亭隐逸,整体深秀。
笔法坚实,技法洒脱,润笔与渴笔相映,渺远孤绝之意表露无遗。
夏纤络顺着笔墨走势轻移玉指,神情专注,如惊叹,如仰慕,许久方回过神来。
“我动身出发前已听闻此处有一幅轰动全城的大作,遗憾事忙,没来得及一观……画者为何人?身在何处?”
阮时意最怕徐赫引起关注。
一则身份容易被揭露,二则万一他得了郡主欢心,唔……牺牲色相,再拿下一幅晴岚图……
她岂不输定了?
虽她对输赢并无像起初那般执着,可若让徐赫连得两幅,往后他真要对她为所欲为,如何是好?
面对郡主的疑问,阮时意踌躇未答。
掌柜唯恐怠慢,赶紧走近应道:“郡主,画师是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住在城南,数月前曾收赤月国公主为徒,最近……据说外出远游了?”
“哦?竟是贺若小丫头的先生?”夏纤络浅浅一笑,“有意思!改日把他请到郡主府呗!”
“郡主也要效仿小公主拜师学艺?”随行的一名娇滴滴的女子笑问。
“拜师倒不必,”夏纤络媚眼如丝,舌尖轻舔唇角,娇声窃笑,“学艺嘛……若他长得足够俊美,体魄也够强健,唔……我倒不介意和他……相互‘切磋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