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胡善围充满探视和怀疑的目光,沈琼莲没有回避,直直的迎过去。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方便说透,确认过眼神即可。
得到沈琼莲的眼神回应,胡善围知道了:这是沈琼莲设的一场局,她在向她示警求助。
沈琼莲冰雪聪明,她能感受到朱檀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再单纯了,郎有情,妾无意。
朱檀以请教诗歌为由,纠缠不休,他贵为亲王,且母妃和舅家实力强大,郭宁妃执掌宫廷,她一个小小宫廷诗人,如何拒绝?
她当然可以闹到御前,可是这样做的结果,无非是洪武帝将鲁王打骂一顿,而她却会被“劝退”宫廷。天才又如何?宫廷的安宁最重要。
沈琼莲明白,只有在宫廷,她展现才华才是正职,如果回归家庭,嫁人生子,写诗画画就成了不务正业,她会被埋没。
怎么办?沈琼莲开始自救,她性格洒脱,很少刻意去表现,但在中秋节皇室家宴上,她的诗得了魁首,还要再写一首,表现惊艳,洪武帝由此钦点她去大本堂讲课。
她端坐在大本堂西边,以老师的身份给鲁王等皇子讲课,是想证明自己的志向和价值,她此生只想和诗书为伴、以学习为乐、她对爱情、婚姻均不感兴趣,她只想当一个宫廷诗人,堂堂正正的展现才华。
她以为鲁王会懂,但是大本堂上,鲁王看她的眼神依然不对,依然充满着欲望。
她开始想办法向胡善围求助,听闻郭宁妃对胡善围言听计从。
午宴上,她故意将金七事丢在胡善围脚边,引她去寻,胡善围果然中招,她提着酒壶,去赴鲁王之约,她约在视野开阔处的凉亭,鲁王却心怀不轨,拿着诗本子将她堵在太湖石林处。
她没有被鲁王吓到,酒壶是她故意摔碎的,弄出动静引胡善围找对地方。
鲁王心虚,听到胡善围的叫喊声就跑了,若心中坦荡,何以惧怕外人看见?
沈琼莲越发确认鲁王心有不轨。
后来邀胡善围喝茶,借口换衣服,把诗集放下,就是故意让胡善围看见本子上的姓名。
看到沈琼莲肯定的眼神,胡善围气得连秋困都消失了:刚刚劝得郭宁妃开始听话,愿意以“不出错就是做对了”的低调方式执掌宫廷,尝试分权放权,又来一个更棘手的难题:鲁王朱檀到了发情的年龄,可是找错了对象,沈琼莲是他最最不该碰的人!
不是发情,是情窦初开——喂了一年禽兽,思维还没调整过来。
幸好沈琼莲及时示警,倘若此事被对手知道,稍加利用,郭宁妃就要倒台了——万一对手已经猜到了怎么办?
防患未然,胡善围要挑了两个信得过的老宫人,都和黄惟德在宫里相识微时,“沈教习每日都去大本堂讲课,很是辛苦,你们两个去沈教习那里伺候,一应茶水饮食都要注意,路上也要跟紧了,入秋天气多变,雨伞雨披厚衣服都要备好,切莫耽误了沈教习的教学。”
老宫人应下,去沈琼莲那里报道,沈琼莲知道胡善围出手了,爽快收下两人。
先保护好了沈琼莲,胡善围回到钟粹宫找郭宁妃,耳语了几句,宁妃顿时吓得六魂无主,“这个逆子!竟敢做秽乱宫廷这种丑事!”
胡善围说道:“亡羊补牢,微臣有办法……”
胡善围带够了人手,甚至向纪纲借了锦衣卫,去了东五所鲁王住处。
所有的皇子都去了校场练习骑射,不在寝宫。
胡善围说道:“劳烦纪大人在外头把门锁死,不要放走一个人。”
纪纲问都懒得问,照做便是。
胡善围命人把鲁王寝宫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叫到一个房间,也是反锁,连窗户都守着人。
众人摸不着头脑,问,“难道郭宁妃和鲁王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听说过啊。”
胡善围坐在中间的圈椅上,冷冷扫视一圈,说道:“不是少了什么东西,只怕多了什么东西,搜!”
突如其来被人瓮中捉鳖,有人大声嚷嚷道:“胡司言是尚宫局的,查案归宫正司,轮不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千古一帝朱元璋
尊师重道小鲁王
聪明绝顶纪大人
温柔贤惠胡善围
第116章画大饼
翻箱倒柜之声从紧闭的窗户里传来,每个人都有不愿意示人的小秘密,闻声皆不安起来,首先出头的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内侍,嗓音尖细。
鲁王每次来钟粹宫请安身边带的人都是有数的,此人是鲁王的随侍,有些体面。
胡善围问:“你叫什么名字?”
随侍说道:“丹砂。”
鲁王喜欢魏晋风,魏晋盛行炼丹,吃五石散,鲁王的随侍大多以丹药的配方为名。
胡善围说道:“丹砂,你来告诉我,今日要查什么案?”
丹砂一噎,“胡司言大张旗鼓的锁门、关门、进屋抄捡,难道不是查案?宫中有规矩,小到口角争端,大到人命案,都交由宫正司查处,定罪量刑,难道胡司言出宫一年,就忘记了宫规?”
丹砂一开口,附和者甚众:
“胡司言以前在宫正司当差,怎么不晓得规矩。”
“你懂什么,她刚刚官复原职,怕是要拿咱们立威。”
东西五所住的都是皇子,在这里伺候的人大多数将来都跟着皇子去外头开府就藩,如今小主人鲁王十四岁了,他们在宫里混不了两年,因而敢顶撞胡善围。
胡善围故意沉默不语,等着这群出头鸟把话说完,暗暗记住他们的脸,众人见她不反驳,以为认怂了,声音越来越大。
胡善围心中暗叹郭宁妃教子无方,有了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互相影响,越来越乱,难怪鲁王才十四岁,就敢去硬撩能够去大本堂讲课的沈琼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