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投入。他的银发在月光下显得剔透,象蓬松的羊毛。
罗德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尼禄抖了一下。他眼睛清澈,那未退却的迷茫和稚气,在他走神的这一瞬间显露出来。
罗德冲他一笑,抬手一指,指尖好象蓄势待发的箭头一样直指夜幕。
我明白,他直言不讳,您就和那朵阴云一样,其实是被风逼着动的!
尼禄惊愣住了。
这一瞬间他与罗德有微妙的心通。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将在22号喔!
第15章卡里古拉谜语
塞浦路斯一行,尼禄表现得比昆汀逊色不少。
他耗时更长,采购的橄榄量少,花销却很大。关于他贪污钱款的谣言便在贵族间流传。
而昆汀买来的橄榄,已经被几位橄榄油商取走准备榨油。罗马的橄榄油供不应求。
房间里,罗德正在打磨剑刃。
他戴着黑色的皮革手套,露出半截洁白的手指。他的指甲象冰魄一般凝固在指尖。
他将剑刃抵在厝石上,磨了几下,摩擦砥砺出刺耳的声响。他冷漠地扫一眼剑刃,反手一动,剑的寒光倏地跳上他的眉眼,一道剑芒恰好照亮他的黑眼睛。
尼禄端着牛奶,驻足在门口。他看得太愣神,杯里的牛奶晃了出来,洒了他一手。
奶洒了。罗德瞥他一眼,嗖地将磨好的剑归入剑鞘。
尼禄慌乱起来。他窘迫地挪步进来,凉靴里的脚趾不自然地蜷起。他的脚背很细嫩,此时显有一层绯红色。
罗德鹰一样的双眼盯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没说什么,一个转身就坐上窗台。
他用手肘顶开百叶窗。
仲夏正午的罗马,遍布着金黄的尘土,象一滩熔化的黄金浇灌其上。
罗德倚靠着窗框,慵懒地耷拉着眼帘,手里玩弄似的抚摸剑柄。他的头发被吹得乱翘,他就任发丝乱飞,一副顽固而任性的样子。
有什么事?他歪过脸问,黑睫毛闪有一层莹润的彩色。
尼禄的眼睛亮得象日晕。那本应该因为强烈的正午阳光而不适地眯起的,但并没有。
明天是卡里古拉的葬礼。他说,我要为他抬棺,还要面对民众做葬礼演讲。
罗德眯起的眼睛猛然睁开,瞬间又慢慢阖上。一道极锋利的暗芒从他眼里威射,好象什么阴险而无名的暗器。
迟来的葬礼。他沉沉地说。
他的葬礼迟来了八年。尼禄接道,他被他的亲卫刺死,尸体烧了一半就埋了。我母亲为了让我能在公共面前露脸,又把他的尸体挖了出来,重新烧给所有人看。
罗德一脸思索的表情。他的手指微抖,缓慢地抚着剑刃,好象在压抑着什么。
当年,泰勒斯因为刺杀皇帝而处以极刑。身为儿子的罗德本应该也被处死,但马尔斯动用很多人脉和财力,才让罗德幸免于难。
从那时起,罗德不得不对外隐瞒姓氏。
悲哀的皇帝!他冰着脸说。他的语气锐意而硬邦邦,好象里面藏着一把剑。
没人会为他悲哀的。他嗜赌如命,又无能得要命!尼禄冷淡地说,他是一个没有政绩的糊涂皇帝。
罗德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刺眼的阳光已使他不耐,而他懒洋洋的模样好似一头匍匐着休憩的豹子。
他抽出利剑,把玩般地在手掌里打旋,总之他是个悲剧就是了!他满脸骄躁地说。他漆黑的剪影象一笔黑墨洇开在金黄的罗马中。
白亮的剑光象游龙一般横扫,刺痛了尼禄的眼睛。然而他忍着疼痛,舍不得闭眼。
人心乃贪婪而善忍之物,追逐快感凌驾于忍耐痛感之上。
尼禄轻轻呡了一口牛奶,白色的奶渍沾留在他唇边未退的绒毛上。
卡里古拉的葬礼可谓声势浩大。
司葬们打扮得花里胡哨,他们穿着卡里古拉生前穿过的衣服,戴着冥神面具,抬着黑色木棺涌进街道。站在前面的演员在身上和脸上涂满白|粉,一路跳着颇为滑稽的舞。身穿黑衣的女子在队伍后面大声哭丧。人们站在街边,朝棺材上撒花瓣。
尼禄穿着黑丧服,怀里抱着卡里古拉的石膏像,走在整个队伍的中间。
他化了浓妆。银发上洒满金粉,浓重的墨线象箍子一样紧紧箍住他青稚的双眼。他的嘴唇泛着紫红,上面涂着用红海藻捣碎而制成的口红。
他稚气未脱的五官,已经因为这浓厚的妆容,而初显成年人的深邃与成熟。
罗德就走在他的身后侧,一贯的黑衣,如附骨之游魂一样跟着他,手里照例按着他的长剑。
他沉稳的黑色身影,象一道重剑的暗光劈砍开一路的吵闹声。
尼禄手抱重物走了一路。他满头大汗,呼吸有些紊乱,几缕汗湿的头发黏在前额。有几只蚊子围着他乱叫,被他不耐烦地赶走。
我快渴死了他低声对罗德说,这些可能带着疟疾的蚊子总是围着我转!
忍耐。罗德平静地扫他一眼,您没有别的办法。
尼禄顿时委屈起来,眼睛里的聚光晃晃悠悠的,象夏日水潭里涟漪荡起时的颤动波光,那甚至算是可怜了。
你替我擦擦汗吧,罗德他故意凑近罗德,不顾旁人地蹭了蹭他的手臂。他的稚气,好象从那层粉饰的面具之下泄露出来。
我的眼睛就象被盐腌渍了一样疼!他神色委屈地说。
说完,他满脸期待地仰起头,示意罗德给他擦脸,就象一只等待主人摸头挠痒的小猫。
他的银发很亮泽,象是由象牙雕刻而成。在深刻的眼线之中,包藏着他黄碧玺般的眼睛。
罗德取出丝布,将他额角的汗滴擦干。丝布从他的前额轻轻移到眼睛,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尼禄抬眼问,声音里隐含一些不符合主人身份的卑微。
罗德淡定地擦拭起来,剑锋般的眉目十分激进,直逼尼禄的眼底。他冲尼禄轻轻一笑,微笑好象锯子一样锋利。
您长得还蛮帅的呢!他赞叹道。
尼禄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心头就象虫蟊蠢动一样,有什么略微刺痒的动静。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就跳快起来。
羞红宛如油滴浸纸一般,渐渐渗透他的面颊。他低垂着脑袋,耳根红得象充血一般。
害什么羞?!罗德调侃一句。他用两指捏住尼禄的下巴,硬是抬起他羞红的脸,强迫式地擦干他的汗,动作颇为霸道。
尼禄闷着声,手指紧紧抠着石膏像。
队伍欢闹着走了一路,终于到了用以火葬的广场。
木柴枝条已经搭建好,地面铺就一层花瓣,乐师拍着羊皮鼓、吹起悲怆的旋律。哭丧的女奴跪在棺木前,将黑纱铺在棺材盖上。几个奴隶树起卡里古拉的墓碑,那上面还刻着墓志铭。
尼禄搬起石膏像,将它嵌进墓碑顶端的凹槽里。
gu903();他没有时间喝水,立刻就登上演讲台准备葬礼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