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倘若他知道你是复仇的恶鬼』
尤利乌斯油腻的耳朵动了动。他用散发着葡萄酸气的嘴巴说道:这是什么歌?
奏乐声立即小了下去。乐师毕恭毕敬地答道:《黑发仆人》,如今传遍坊间的歌谣,连不懂事的小孩都会哼唱几句。
尤利乌斯吐出一粒葡萄籽,动弹臃肿的嘴唇说:歌词很特别嘛。
那是自然。乐师说,歌词的原型是多米提乌斯大人和他的亲卫,他们的故事可是街头巷议的热点。
尤利乌斯睁开布满红丝的眼睛,看起来清醒了很多。
尼禄吗?他歪过头问。
是的,不过卑下的我可不敢直说这位大人的名字。乐师说,他任用刺死舅父的罪犯的儿子作为亲卫,赋予他尊贵的职位,买通法院对他百般维护。这要换作一个正常的政治家,早就处死一个败坏前途的仆人了。
尤利乌斯嗤一声,一脸嘲弄的笑容。
据说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有人曾撞见他们在马车里接吻。而且乐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伺候皇帝的奴隶亲口告诉我,多米提乌斯大人是因为他才拒绝与公主通婚
尤利乌斯咀嚼着葡萄,把腿搭在阉奴的肩上,让他给自己按摩。
之前我的别墅着火时,我见过他的亲卫。但当时我喝醉了,没看清他的样子。尤利乌斯回忆道,只记得他是黑发黑眼
噢,他带动了罗马时尚的风潮。乐师接过话,很多大人把自己染成银发,把宠幸的奴隶染成黑发,广场上到处走着跟风染发的主奴,现在流行这个。
乐师笑着说:托他们的福,最近理发师赚得盆丰钵满,留着黑色长发的男妓有排成长队的客人。剧院里的演员编排了许多影射他们的讽刺剧,几乎场场满座。
尤利乌斯揶揄道:看来最近罗马的经济,是克劳狄乌斯统治以来,空前繁荣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乐师笑了笑,重新弹奏起里拉琴。
这时,一名家奴走进来,跪下禀告说:主人,有一位声称是您老朋友的人在门口,摇了很久的铃铛,坚持要见您。
尤利乌斯眼也不睁,那就让他进来,给他铺一张沙发。
家奴犹豫道:可是那人表现得很不正常。他的袍摆沾满了鲜血,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很落魄。只有手指上的旧戒指能证明他曾是一个贵族。
袍摆上有血?尤利乌斯闭着眼说,说不定是一个被追杀的贵族,想来投奔我,直接赶走这个想吸血的寄生虫就好了。
家奴叹气道:我们也驱赶了他,可是根本赶不走。那人还说,他特地为您准备了礼物,您一定喜欢。
尤利乌斯睁开眼,挥开女奴喂葡萄的手,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脸不耐烦。他脚下的阉奴很有眼色地起身,在他臃肿的背上披一件御寒的羊皮。
尤利乌斯用毛巾擦掉嘴角的葡萄汁,瞟一眼家奴说:出去看看。
别墅门打开时,一个消瘦的身影就困在门框之内。
微弱的灯光下,那人裹着一件单薄的长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过于瘦弱,远远看着就象由一根木棍支起的破布。
尤利乌斯由家奴扶着走过去,在夜色中眯着眼,费劲地看向门口。
家奴手提的灯火越来越近,逐渐照亮来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鲜血。这人的下半身渗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袍摆还在往下滴血。随着灯火靠近,他的脸被照亮,面色象石灰一样青白,脸颊宛如涂抹了阴影一般,凹陷到骨缝。
尤利乌斯一开始没认出这是谁,直到他无意间瞥到这人手上的戒指。
他瞬间酒醒大半,脸皮发麻,从意识深处生成一股寒意。他受到了惊吓,冷汗象得到空气和水分的苔藓一样迅速长到整个后背。
我的老天爷是门希他涨红了脸,脸上的横肉抖动着,你看起来就象一只被车轮拦腰轧断的流浪狗!
门希看起来还很镇定,除了因为失血而冷得发抖,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绪。
好久不见了,尤利乌斯。他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你现在看到的,是你落魄的老情人。
尤利乌斯从家奴手里夺过灯火,凑过去照亮门希的脸,反复确认,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冰冷的汗水从他的额头生出,顺着皱纹,流进他枯燥的鬓发。
门希站得笔直,用薄薄的嘴巴扯出一个微笑,凹进去的蓝眼睛在夜色里难以看清。
年少无知时,我曾与你有过一段感情。尽管时间很短,但那也是一段纯情的时光,不是吗?他以淡漠的语气说。
尤利乌斯用手擦掉脸上的冷汗,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来干什么?
门希裹紧长袍,抖着嘴唇,悠然地笑道:知道昨天夜里的那场火灾吗?他顿一下,是我放的火。
这句话被他轻柔地说出口。尤利乌斯听到这话时,仿佛被强行灌入一口难以消化的食物。他直直地瞪着门希,长期被酒精熏染的脑子缓慢地转着。许久,他才反应过来。
他几乎是在尖叫: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回到贵族身份,需要大量的地产和金钱。门希冷静地说,我向大贞女借来燃料纵火,原本计划以组织奴隶营救的条件,低价买下着火的房子。但没想到
他猛地抖一下,继续道:没想到火警队就在附近,遣散了我的奴隶,打断了我谈价的过程。我的计划失败了。共和国时代的克拉苏就是这样变相谋得地产,从而成为罗马的首富。我效仿他,命运之神却不待见我
尤利乌斯激动地大叫:你疯了!你这个疯子!现在是皇室专|权的帝国时代,与庞培、恺撒齐名的克拉苏是识时务的英雄,不会象你这样被眼前的困境冲昏头脑!
门希僵硬地笑了笑:或许吧,我是个愚蠢的人,是个冲动的人。曾经的我,也是与卡里古拉并肩作战的将军。而如今,我扔掉脸面和自尊,来寻找你的庇护
纵火可是要剥皮灌油的重罪!尤利乌斯喘着粗气说,我不能接纳你。你会让我惹祸上身!
你必须接纳我,尤利乌斯。门希阴冷地笑,为了表明我的真诚,我向你坦白了一切。
你不能拿你单方面的付出绑架我!我不可能接纳你!尤利乌斯冷汗直流,指着门希的脸说,出于私情,我不会向法院揭露你。你快从我家离开
门希忽然上前一步,手掌捂住他颤抖的手,好象撒娇的宠物用毛绒绒的脑袋磨蹭主人的手心一样,他用下巴去蹭尤利乌斯汗湿的手。
他的胡茬,象小猫柔软的胡须一样,扎得尤利乌斯痒痒的。
还记得吗?门希放低声音说,以前你最喜欢我这样做。你希望我象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黏着你,希望我象一个只会纺织的女人一样崇拜你。可是以前,我担任过万众跪拜的祭司,带领好几个罗马军团,年轻气盛的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哦不尤利乌斯不禁动摇,下意识地去反握他的手,别说了,门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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