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斜母亲一眼,松开攥紧的拳头,淡淡地说:做不到也无所谓。命运怎么安排是他的事,我要在他的压制下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
阿格里皮娜睁大双眼。这些话语象打铁一样一下下击打她。她瞬间想到当年元老院里意气风发的丈夫。
那时,年轻的多米提乌斯用希腊语做演讲,元老们质疑他的措辞不尊重神明。
为何非要和神明平起平坐?白袍的多米提乌斯神色冷峻,气质是浑然天成的霸气,看看神话里讲的吧,朱庇特充满色│欲和贪念,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随着父亲和哥哥来元老院旁听的阿格里皮娜,对这个霸气又帅气的青年一见钟情。
阿格里皮娜在泪眼婆娑中冲白袍的儿子说:你真的长大了,尼禄
这时,家奴从门口走来,对母子俩禀报说:主人,有位燃料商想拜访您,他就站在门口,不停地摇铃铛。
阿格里皮娜悄然抹去眼角的泪花,板起脸说:商人?想在新帝面前推销自己吗?直接赶走他
尼禄躺在树上自言自语道:燃料商
他一阵思索,猛地从树干上弹坐起来,高声问道:他叫什么?
好像叫维吉尔。家奴说,但他的姓氏并非贵族。
尼禄从树上跳下来,命令道:让他进来。
阿格里皮娜疑道:你怎么能让一个连骑士都不是的商人进入家宅?
我认得这个人。尼禄经过她时说,他是罗德的朋友。
一身肥肉的维吉尔见到尼禄时,没有再谄媚地巴结了。他风尘仆仆,满脸严肃的神情,安安分分地为尼禄下跪行礼。
我昨天才回到罗马,之前一直在高卢进货。维吉尔说,一进罗马城我就听说
他静悄悄瞄尼禄一眼,又低下头去,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尼禄冷着脸说:如果你是来给罗德悼念的,那大可不必。他只是下落不明,并没有死。
不是。维吉尔认真地说,和你一样,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这么多年,我和他同吃同住,深知他的强大。他是掉进蛇窟、都能一边吃着烤蛇肉一边悠闲走出来的人。
尼禄想象着罗德黑衣黑发、行事利落的样子,心里一阵钝痛。他咽一下涨得酸痛的喉咙,克制着情绪说道:看在你和罗德交情的份上,我可以购买你的燃料,用在典礼上。
哦不我今天过来,不是来推销燃料的。维吉尔想了想说,虽然和燃料的确有那么一点关系。
尼禄抬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维吉尔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
这是购买燃料的合同,是我一个月前和维斯塔神庙的大贞女签订的。她一次性购买三个月的量,当时还是我和几个奴隶一起把货搬卸到仓库的。
尼禄接过合同,仔细研究合同的章印。章印的材料是朱砂,图案是一炬圣火。整个罗马只有官方的神庙能蘸朱砂作章印,图案也是唯一的。
维吉尔又掏出另一张合同。这张合同更新更平整。
就在昨天晚上,大贞女又给我捎来紧急口信,说是燃料短缺,让我尽快送货。维吉尔凝重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神庙的燃料耗得比浴场的橄榄油还要快,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拉丁姆那场原因未知的大火。
尼禄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罗德就是因为那场火,而被皇帝治罪的吧。哦维吉尔畏畏缩缩地看他一眼,补充道,应当是上一任皇帝了。
尼禄捏着合同,前额的青筋突突直跳,你有没有问大贞女,库存充足的燃料为什么会短缺?
没问。维吉尔缩了缩脖子,我不敢问。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商人,祭祀、圣火这样圣洁的事务,是容不得受人鄙夷的商人插嘴的。
他挺直大腹便便的身体。身材发福的他竟显得有一点庄严,如果是平常的燃料商,就会老老实实地供货,还会窃喜多赚一笔。但我不一样。罗德是我出生入死的战友,是科西嘉最优秀的军人,最后却被逼自杀。老实说,我不服,所以我要把任何可能危害过他的事讲出来。
尼禄将两张合同叠在一起,深深呼吸,凝重地说:谢谢你,维吉尔。
不必谢。和您一样,我也关心着他。他瞅了瞅尼禄袖子上的紫色条纹,有点自卑地说,只是我和您完全没法相比了
尼禄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无声无息地盯着他的脸,盯了很久。他的目光直直打在脸上,维吉尔觉得脸皮灼热,几乎忍受不住这种压力,将红透的脸深深埋下去。
许久之后,尼禄闷闷开口道:还是要谢谢你,维吉尔。今天我就会查燃料异常的事。
这件事交给我。阿格里皮娜在他背后冒出来。
尼禄转过身,这时他才以正眼看他的母亲。阿格里皮娜穿着黑丧服,黑绸缎制成的丧服在冬日暖阳下熠熠反光。
你还未正式登基。我是皇后,有权处置一个贞女。阿格里皮娜说,我有一百种法子让她解释燃料为什么会异常。
第65章真正的罪犯
拉丁姆区的大火是人为纵火。
门希·奥托。曾经的贵族、大祭司,也曾身为将军和皇帝并肩作战,却因为贩卖私盐晚节不保。现在又纵火,涉嫌以低价购买着火的房子以谋取地产。
招供的人是大贞女茱莉娅。当阿格里皮娜命人剃光她的头发、拔掉她的第一颗指甲时,她承认了门希借走燃料的事实。
法院重新检查火灾的遗骸,找出一些没烧尽的木材,和神庙的燃料做了比对。
为了让圣火抗风抗潮,神庙会在燃料里淋上一种含磷的药水。法院在没烧尽的木材里也检查出了这种药水的成分。
门希一夜之间成为罗马的通缉犯。
尤利乌斯刚刚从广场上的理发店回来。理发师给他剃干净胡须和鬓发,手脚指甲也做了修剪。
自从有门希,他遣散了一大批阉奴,重视起个人卫生。失去女儿和外孙的他做孤家寡人很久了,初恋的回归让他年轻了二十岁。
他走下马车,经过家宅旁边的街墙,那上面贴着门希的通缉令和悬赏金。
尤利乌斯双眼阴鸷,肥厚的鼻翼动了动,一把将通缉令撕下来。
gu903();门希从殿里走到门口迎接他,一身鲜亮的淡蓝色宽袍,金发抹了东方香油,他甚至用起口红。他的吃穿用度和主人无异,聪明的奴隶都把他当作夫人去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