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望瞥她一眼,瞬即从袖中抖出一个玉瓶:
“此药外敷,立时便好。”
郑菀笑着伸手接过,靥生红晕:
“多谢郎君。”
她怎就忘了,此君最不缺灵药,凡间界生死人肉白骨的不世之药,于他来说,不过唾手可得。
无妨,崔望肯施药,说明一切在往好的去。
郑菀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镙黛,”她默数着时间,招来婢女,撑着她站起,未站稳眉尖便蹙了起来,似强忍疼痛,“扶我出去。”
“是。”
镙黛扶住她。
谁知珍珠履才往外踏了两步,只听一声骨节清脆的“卡擦”声,郑菀一声痛呼,错脚便跌了下去。
跌的方向,好死不死,正对着崔望身前那张四四方方尖锐无比的长几一角。
若摔实,莫说是这般娇滴滴的小娘子,便是粗皮厚肉的彪形大汉,至少也得卧床半年,腰可是人最最要紧之处。
“小娘子!”
镙黛尖叫了起来。
太子、容沁他们也忍不住抬头看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郑菀自嘲一笑,谁能想到,当初手指被戳破一道小口子都要淌上半天泪的郑氏菀娘,有朝一日会把自己往硬物上撞。
她没有更好的武器了。
唯一的倚仗,不过是少年剑君那颗还未冷透的心肠。
风中传来不知谁的叹息,郑菀能感觉腰部已经触到了锐物,还未觉出痛,便又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扶了住。
等醒过神,却见崔望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靛青宽袖松松垂落,腰被虚虚扶住,眸中的意味让人看不真切。
“站稳。”
郑菀只觉腰间似被冷锐的刀锋贴着,她咬紧牙关绷紧身体不让自己露怯,耳边却已听到舫外轻重不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来了。
郑菀松了口气。
抚平嘴角浅浅勾起的一丝笑,抬起时,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已全是信赖:
“郎君,你又帮了我一次。”
那管声音,含了浅浅情意,如莺啼婉转,娇娇柔柔,偏还偷藏了一点蜜。
没人能抵得住。
太子拳头握得死紧,忍不住出声:
“菀娘!”
可没人理他。
崔望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似乎弱不胜衣的女子,长长的睫毛敛住弧度优美的眼眸,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啪——”
二楼的舫门被人暴力推开。
一堆儿郎们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以梁国公次子为首,直直冲到郑菀面前:
“妖女!”
“梁建业,此处可不是你撒野之处!”
太子唰得站了起来。
“殿下,”梁国公次子梁建业朝太子拱了拱手,“非我等鲁莽,实则是这郑菀,郑菀是妖女!”
跟他进来的一帮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帮腔。
“是!我等在晓风斋前偶遇郑小娘子,原想着彼此都是熟识,聊上几句无妨,谁、谁知一言不合,这妖女便使起妖法,使狂风大作,殿下您瞧瞧,我脸上这道伤,便是叫那妖风刮出来的!”
“还有我臂上这伤,世上又有何种铁器能割出此等伤口?”
薄如蝉翼,肉眼难辨。
一群人言之凿凿,竟说得一些人信了。
“……坊间有言,此女三岁突发心悸,太医查验不出,生生拖了一月,反倒救了首辅大人!”
“是极,寻常人如何生得出这般倾国之容,必是有异!”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太子,妖邪降世,天将大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