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苍栏报上报道的,都是真的。
离微道君果然与玉清门这位真君有一腿,两腿,无数腿!
难怪尊者大典上离微道君表现奇奇怪怪的。
这事实的离奇程度,大约与前天埋下的尸体突然复活从地里蹦出来有得一拼。
众人想听个墙角,奈何离微道君没让他听。
一股柔和的元力从殿内拂出,将所有人都送到了殿外的长廊,溺情道君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长廊的栏杆上,对着空中一阵乱弹,谁知一道剑意从被他破开的空间里射了出来,与之一同出来的,还有离微道君冷冷的一声:
“道君请自重!”
听不到璧角。
溺情道君可惜地将布开的捕音网收了回去。
见其他人凑过来,不由摆摆手,赶鸭子一样将人往外赶:
“快走快走,还在这等什么?”
而殿内的郑菀,则奇怪地看着崔望:
“道君你……留我何事?”
她不认为,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事值得私下悄悄说。
崔望一下子抿紧了嘴,就在郑菀打算转头走人时,突然道:
“莫要叫我道君。”
郑菀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聪明,或者说,很聪明。
她一下子便听懂了崔望的言下之意,却选择装傻,眨眨眼:
“可道君,不叫道君,叫什么?”
崔望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在她天真的眼神里,艰难地道:“崔望,或者,阿望,随你。”
话完,一张白玉似的面皮已经涨得通红,甚至在郑菀沉默的眼神里,越来越红,竟像是要烧起来。
郑菀心底升起一丝荒谬的感觉来,最近崔望的表现,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她吃惊。
他时不时地试图用他无边的财力打动她,向她求和,这初始并不叫她动容:毕竟那等表现,只让她觉得,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一个可以用物资收买的、轻浮的女子。
凡间界,这样追求人的把戏,她见过不知凡几。
那些个纨绔,追求小官家女儿时,也是这等表现。
豪掷千金、请一般人请不到的戏班来专为一人表演一出戏,送绫罗绸缎,送金饰玉器,一切限于身份规制不能去的地方,那些纨绔都可带你通行——
而当那些小官家女儿含羞答应时,纨绔们便抽身而去。
品行稍好些的,不会动那女子,享受一番爱慕后,便与你说“好聚好散”;而差些的,还会哄人丢了身子。
她从前冷眼观之,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在她看来,不过是那些女子自我轻贱,深信了这些纨绔,才落得满京嘲笑、匆匆嫁去外地的后果。
可此时此境,她不再如从前高高在上时才明白,当那样一人裹挟着财力、带着无双俊美来时,要保持那颗心不动不摇,委实艰难。
人作戏,戏迷人。
她一不小心动摇了。
可就是因为动摇,这人才与其他千千万万人区分开。
旁人可以轻贱嘲笑她,唯独他不能。
崔望不能。
“郑菀,叫我崔望。”
崔望直挺挺地站着,坚持道。
他看到那双漂亮的眼里浮起迷离,那是过去记忆的馈赠,可那丝迷离,又迅速化为飞烟,一下子便不见了。
崔望只看到郑菀一下子便竖起了钢刺,那刺根根对着自己。
“道君,莫要这般说,郑菀当不起。”
“你当得起。”
崔望执拗道,在郑菀还欲张口拒绝时,一股脑将储物戒里的剑丸塞到她手里,粗略看去,大约有百来个。
郑菀捧着这些个剑丸,被他一下子抱在了怀里。
紫袍虚虚拂过她的脸颊,擦着过去,崔望环抱住她,不顾郑菀的挣扎将她死死搂在怀里,她将下巴磕在她肩窝里,声音执拗:
“郑菀,叫我一声崔望。”
好似这一声“崔望”,时光便会倒回。
他哄她:
“菀菀,你叫一声,一声便好。”
冰雪囚笼里,月夜冷寂时,他耳边总能听到有人用那娇怯怯的声音喊他,“崔望,崔望,崔望”。
郑菀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一声“崔望”,却偏偏拗劲发作,闭嘴不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