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不了口否认,沉默的态度表明了一切。
母亲脸色大变,指责她:你真的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这就是你当初说的梦想吗?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和人生吗?你爸爸当初就说那是个大染缸不让你去,可我相信你,还一度想要劝你爸爸。可你看看你出去后做的都是什么事?你知道新闻上都在怎么说你吗?你知道别人都在我和你爸爸指指点点什么吗?你知道同事朋友拿着你的各种花边新闻来问我们时,我们有多羞耻难堪吗?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为了名利,出卖自己,跟了女人。
季侑言红了眼问她:妈,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别人这么想她就算了,连她的母亲都这样想她。
她不问她这几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开口就是指责和质疑。她在意的根本只有他们的面子吧?
如果我说不是,我就是爱她所以和她在一起,我就是个同性恋,你会觉得更好接受一点吗?
母亲也红了眼,没有说话。半晌,她说:我没有办法接受,你能不能改?
季侑言看着她,倏地有泪滚落。这怎么改?我也没有办法。她的态度转为冷硬。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走吧,在你想清楚以前,我们不要联系了。母亲不再看她了,仿佛再看她一眼都会脏了眼睛。
季侑言的心像是被什么凌迟着,鲜血淋漓。她的骄傲,她的心寒,让她无法低头。
她梗着喉咙,擦干了眼泪,一字一句道:对不起,生了我这样的女儿,让你们蒙羞了。说完,她留下了当初钟清钰交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走进了风雪里。
回去后,她事业有小成,每个月给钟清钰打钱,钟清钰总会在发现后,转还她双倍的钱表示拒绝。季侑言心慢慢地冷了,后来索性也放弃了打钱,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寄点东西到学校给他们。
后来,她信息遭到了泄漏,换了号码,给母亲发短信,发现母亲的号码是空号了。父母子女一场,做成这样,也是可悲,季侑言渐渐绝望。她不知道走成现在这样,她该怎么做才能够让父母满意,才能够和父母接受她。除了更加努力地打拼事业,求取一份成就,她无能无力,满心彷徨。
再后来,她和景琇分手,她被鼎丰雪藏,生活乱成一团,自顾不暇,也就彻底和父母没了联系。她跟了魏颐真,凭自己实力拿下影后那一年,她想要回去找父母的。可是,没来得及回去。
她死了。
细细梳理过前世的脉络,再回想刚刚母亲话语里的脆弱,季侑言悔恨难当。所以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吗?上一世父亲也出过事?上一世母亲最彷徨害怕的时候,也是这样联系不到自己吗?
她真是个不孝的女儿。
季侑言捂着眼睛,细细急急地抽着气。
魏颐真看她情绪不佳,安慰她:叔叔抢救及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季侑言低声地应她:嗯。
许久后,季侑言平复了心情,想起来问魏颐真:我妈说她联系不到我,所以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魏颐真仔细思考整件事,也琢磨出了不对劲。她如实回答季侑言道:是景琇突然打电话告诉我的。我当时也很惊讶。
季侑言心跳漏了一拍,条件反射道:她怎么知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细问。
季侑言脑海里先闪过一种可能,又觉得太天方夜谭,紧接着,她想到了第二种可能,又有些难接受。她揉了揉眉心,把疑惑先压了下去。
她征求魏颐真的意见:魏姐,我可能需要在医院这边陪护一段时间,你看工作这边的事
魏颐真叹气: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尽量和对方协商,能推的尽量先推后,不过,后天的那个录制太急了,可能没办法交代。
季侑言心也沉了下来。
我下飞机以后,尽量看能不能找到人救场。魏颐真通情达理道:叔叔要紧,我们先看看叔叔的情况怎么样,再想后续怎么安排吧。
也只能这样了。季侑言倦声道:嗯,麻烦魏姐了。
三个半小时后,季侑言和魏颐真、林悦抵达延州。下了飞机,在机场里听见随处可闻的熟悉口音,季侑言百感交集。她从没想过,再一次回到这里,竟会是这种境遇。
机场外已经安排好了接机的车,季侑言上了车,直奔市第一医院。
下了车,看见了市第一医院的门诊部金字牌子,季侑言心就开始砰砰直跳,腿脚发软。她按照路上电话里母亲的指引,在重症监护室的长廊上,寻到了母亲单薄的身影。
她正趴在玻璃前往病房里看。在她的身旁,一个年纪相当的女人正扶着她,她身后是两个男人,一个五六十的模样,一个不及而立。
季侑言呼吸发沉,步履沉重地朝他们走去。
她们一行人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音,在沉寂的夜色显得格外突兀,钟清钰他们循声看了过来,和季侑言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季侑言这才看清钟清钰的模样。她一贯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凌乱着,眼睛发红,憔悴和疲惫显而易见。她老了好多,向来挺直的身形,都佝偻了。再也看不到曾经那个风华的法语系一枝花了。
泪水模糊了季侑言的视线。她再也按捺不住,快步疾走向了钟清钰,一把抱住了她,呜咽出声。
妈,我回来了,妈,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钟清钰僵了几秒,慢慢地回抱住她,泪水打湿了季侑言的肩头。
不管她们的心曾有过多少的隔阂,至少这一刻,季侑言感受到,她们的心是融在一起的。
一旁站着的人都跟着抹眼泪。陆放的母亲刘教授拍着季侑言和钟清钰的背,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都快别哭了,哭多了伤身。
季侑言想起了还有外人在,止住了泪水。她松开了钟清钰,擦着母亲的眼泪,问她道:妈,不哭了,爸爸怎么样了?她摸着监护室的玻璃,心痛地看着病床上的季长嵩。
现在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医生说体征还没有稳定,后面还要再看情况了。钟清钰的声音完全哑了。
季侑言扶着钟清钰在椅子上坐下。
叔叔是酮症酸中毒并发心梗,还有其他的并发症,所以一度很危险,但抢救得很及时,会没事的。一旁的男人温声解释道。他看着季侑言的眼里,是隐忍的爱恋和深情。
季侑言这才侧过身看向陆放一家人。
言言,我带你去见主治医生吧。陆放体贴道。
季侑言颔首。她想了想,转头对魏颐真和林悦道:魏姐,你陪悦悦去买点吃的上来,给我妈和叔叔阿姨暖暖身子吧。深更半夜,她不放心林悦一个人出去。
刘教授客气道:不用了
要的。季侑言真心地给他们举了个躬,说:谢谢叔叔阿姨,谢谢小放哥,谢谢你们。
刘教授揉了揉她的头,和蔼道:都是应该的。她在钟清钰的身边坐下身子,拉过钟清钰的手,放在膝盖上拍了拍,劝她道:现在孩子回来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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