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氏炭商果真有些本事
怔愣之际,刘小少年飞奔而至,“阿翁,家中纸墨用尽,我去买些。”
刘和慈爱颔首,“速去速回。”
少年远去,陈川谷四人便回客房,将所见之物述于陈大郎,并连声感叹。
“未料濛山县竟有如此能人。商虽九流,然税利不浅。”陈二郎垂眸轻叹。
商人每岁交税多矣,若得朝廷扶持,定钱来利滚,使国库充盈。
朝廷有款,施于百姓,则百姓无忧。
“二郎君请勿忧心。”陈川谷正色道,“方才听刘翁所言,此炭尚未推广,不知前景。且其制法应当不易,或价高难买,百姓不能用之。”
白霜飞至梁上,俯瞰几人。
陈大郎手击榻沿,语调沉缓,“容小郎君孤身至临溪,身无分文,刘氏祖孙唯月例存活,若炭贵难买,他们从何所得”
陈二郎蹙眉思之,“许是胡氏为便推广,如今价低易得。”
有些道理,然并不严谨。
“此事尚待斟酌。若蜂窝煤球确有益处,于百姓有利,推广也为善事。”
陈大郎言毕,几人不再谈及此事。
及申时,晡食至。
香浓骨汤于漆盘绽放绝顶美味,白汤内,枸杞、红枣漂浮,鲜艳夺目。骨肉没于汤内,肉质烂软滑腻,入口即化,骨中髓质鲜美,稍一吸吮,齿颊留香。
陈川谷毫不客气,连喝三碗,亦不觉满足。
陈二郎自恃身份,且从小严格控制饮食,两碗后,虽欲再盛,触及健仆哀求目光,方罢。
陈大郎坐于榻上,神情悠然,捧碗慢饮。
见陈川谷目露渴望,挑起大块嫩肉,入口咀嚼咽下,道:“此骨汤,乃容小郎君为我所烹,你饮三碗足矣,莫再强求。”
言外之意,他是沾了病患的光。
陈川谷置碗于案,忽冷笑一声,目光直击某人面容,“殊不知,是否美色惑人。”
见陈大郎面色陡黑,陈二郎不禁掩唇轻笑。阿兄最厌旁人评其容貌,陈医实在胆肥。
“如此,你岂非一无是处”陈大郎无情回击,牛饮一碗后,再盛一碗。
陈川谷顿时脸拉肩塌,恨恨道:“陈大郎,论美色,大魏无人可与你比肩。”
“你有自知之明,我心甚慰。”陈大郎微一挑眉,将骨汤一饮而尽,眉目如珠生辉。
忽然,健仆急至。
“郎君,皂隶临宅,言搜查逃犯。”
第9章
宅门啪啪作响。
刘和前去开启,见门外皂隶,沉脸道:“此乃容宅,尔等作何喧闹”
皂隶自知容宅,然他们奉命行事,顾不得许多,只高声道:“容尚书忧国忧民,若知逃犯潜至临溪,定会立即寻出,免逃犯惊扰伤害百姓。”
刘和本欲用尚书之威压其气焰,却反被对方狡舌所制,其言冠冕堂皇,无法反驳,他只好放人进宅。
皂隶共十人,均身着皂衣,腰佩长刀,行路傲慢无礼。不待刘和相引,他们自行搜查各处庭院厢房。
房屋皆已搜寻齐全,唯余主卧。
皂隶目光凶狠,直奔容奚所在。
主卧门窗紧闭,刘子实本欲去买纸墨,却半途瞧见皂隶,速回宅屋,听容奚吩咐,于外看守,只神色略显惊惶。
皂隶眼尖心利,蓦然冷笑。若是无事,怎会如此心虚十人煞气滚滚,欲踢门而入。
刘子实急忙阻挡,却被皂隶扔至阶下,磕伤膝盖,半天未能爬起。
屋门轰然倒下,皂隶汹汹而入,见屋内无人,然帘幔俱落,床榻内,不知如何情形。
为首皂隶已断定,逃犯定在此处,旋即长刀出鞘,寒光凛冽,刀尖探向帘幔。
倏然,帘幔掀动,一张胖硕面容现于眼前。
容奚衣着不整,胸膛裸露,颊边似有细汗染发,面上春色暧昧。
他怒目而视,趿鞋下榻,目光冷锐胜刀。
皂隶知其身份,避免不意刺伤,便收刀入鞘,威武道:“冒昧打扰容郎君,是某之责。然某奉县尉之令,前来搜查重犯,望郎君见谅。”
他言罢,竟欲伸臂揽帘。
只听“唰”地一声,刀出木鞘,容奚持刀架于皂隶脖上,极为嚣张跋扈,“濛山县衙执法,竟野蛮如斯。考绩之期将至,家父虽忙于政务,却也可抽闲读信。我至临溪约莫一月,正欲去信一封。”
皂隶微惊。
容尚书执掌官吏考核,濛山县曹县尉,指望今年可获升迁,若因此错失良机,怒火定燃至他们身上。
“容郎君莫怪,方才鲁莽是某之责,只因嫌犯狡诈,某心急追捕,才不慎惊扰郎君。”
容奚掷刀于地,刀击砖石之声,惊得人心头一跳。
“既知喧哗,自当速离。”
为首皂隶目光依旧紧盯帘幔,不欲放弃最后一处藏身之地。
恰在此时,一只手伸出帘幔。那手极修长,一闪而逝,即被帘幔包裹。
皂隶定睛望去。
美人乌发微湿,长睫如羽,仅侧颜,便惊为天人。
“郎君。”
床榻之人,低声柔唤,入耳勾人心魄。
容奚惊忙上前,以衾被覆其肩,讨好哄道:“心肝莫恼,我这就赶他们走。”
众皂隶:“”
传言诚不欺我,容氏大郎果然钟爱男色。只是,如此美色,世人多会迷醉,恐已不必分其雌雄。
方才帘幔掀起,皂隶已扫视床榻,榻上唯美一人,榻底低矮,无法藏人,看来确无逃犯。
皂隶躬身行礼,“打扰了。”遂欲离去。
“且慢。”容奚厉声叫停。
皂隶回身,目露疑惑。
榻上美人亦不明其意,抬眸瞧之。
容奚微扬圆润下颔,“留下修葺屋门之钱,依市价便可。”
此确为皂隶粗暴之过,皂隶理亏,且惧尚书之威,只好留下八十钱,遂离。
容宅大门重新关闭。
容奚梳洗毕,至客房,对陈大郎微一行礼,歉然道:“方才多有得罪,陈郎君见谅。”
他目光澄澈,礼数周全,叫人轻易生出好感。
“容郎君言重,方才是你助我躲避搜查,我不胜感激。”陈大郎靠于榻上,额上细汗隐现。
方才迅速移至主卧,且与容奚共卧一榻,不意牵动腿伤,如今伤口渗血,陈川谷正替他重新包扎。
于主卧榻上之时,陈大郎暗中观察容奚,见其眸光清明,且心跳平稳,未见丝毫激动之色,并与他保持距离,未触分毫。
现来赔礼,应是为那声“心肝”。
他蓦然轻笑出声,见容奚诧异,道:“我等置郎君于惊险之地,应是我等赔礼才是。”
因皂隶突袭,陈二郎等四人飞上房梁隐藏,然陈大郎负有腿伤,无法于房梁支撑,只好同容奚演一场活色生香。
gu903();容奚恶名在外,喜好男色之事广为人知,榻上有一美人,实属正常。只是经此之后,他的孟浪之名,将更为人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