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还未及乡老相互介绍,左光斗已注意到了张问,主要是因为在这乡下,张问那副臭皮囊实在太出众了,想泯然众矣而不得。张问掐指一算,左光斗今年四十有三,坐上席的那个清矍中年人与之年龄相符,认为可能就是左光斗。
这时乡老相互介绍,让张问陪坐,介绍说那清矍中年人便是楚桑。张看着左光斗和他旁边的两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子陪坐,一个青年侍立于侧,心道陪坐在旁边那三十岁左右的人才是他的学生楚桑吧
张问作揖道:“学生张亮节,表字昌言,拜见楚大人。”
左光斗的眼睛清亮,看起来非常有精神,听罢张问的介绍,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张问的名字和表字,一边回礼,彼此客套了一番。
“闻乡老言,昌言怜悯乡民,送盐至斯,贤名闻于乡里,老夫敬佩昌言善举。善虽小,表于心,望昌言有早一日金榜题名,为社稷黎民造福,方是大善。”左光斗从容地侃侃而谈。他和他旁边的学生楚桑都是一袭灰布旧布袍,看起来却是感觉迥异。
这种感觉不是衣着,而是气质,左光斗虽然穿着寒酸,却神情自若俨然自得,有古君子风范,气质来源于自信;而他的学生楚桑也是身材偏瘦,但长瘦的脸显得苍白,可能是经济不宽裕,营养不良导致脸色不好,略显颓废,就像一个不得志的落魄书生一般。实际上楚桑是都察院都事,正七品朝廷命官。
左光斗念出昌言这个表字,总觉得很熟悉,却不知在哪里听过。这时张问又向左光斗旁边的楚桑执礼道:“末学见过杨先生,未请教杨先生表字。”
那三十来岁的瘦子才是楚桑,自称杨清,回礼道:“不敢不敢,后进表字青阳。”张问不觉莞尔,这楚桑一时没想到表字,就用了真的,这下可好,姓名阳青,表字青阳。
左光斗猛然想到,昌言不是浙江盐课提举张问的表字顿时又多看了几眼张问,见其相貌方正脱俗,一副翩翩君子的外貌,举手之间,自有一番从容不迫,左光斗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官场上帅不帅没用,但是面相就很有用了,面相甚至影响仕途,比如长就一副尖嘴猴腮的阴险面相,怎么看也像个贪官
左光斗也不点破,泰然坐之。这时响起一阵鞭炮声,一块石碑被人抬上台阶,后面还有乡民络绎扛来一袋袋食盐,是从张问的船上运过来的。
乡老长身道:“有我张氏族人,张亮节,北直隶生员功名,闻浙江盐价攀高,黎民欲求薄卤奉其亲而不得,恻然焉,思先贤之教化,运盐往乡里,使孝者有盐奉亲。此古君子之风,足可彰显而教化世风”乡老说罢,又走到石碑面前高声读着上面的记录这次善举的短文,在码头立碑纪念,碑的名字曰:薄卤奉亲。
于是张家坜,又多了一件有意义的东西,许多这样小小的有意思的东西积淀在这里,就是文明吧
张问自然自谦一番,表示不足挂齿之类的废话。
于是张问给左光斗的第一印象应该很好,左光斗觉得张问是可以相交的人,话也不觉多了一些,问道:“不知昌言对浙江盐价有何见解”
“学生不敢妄言。”张问看了看左右,大伙都在相互劝酒吹捧,左光斗旁边的楚桑不再说话,闷头吃个不停,像饿死投胎的一般。尽管没人注意这边,但是也是公众场合不是。左光斗闻言摸着胡须笑而不语,趁张问劝酒的时候低声道:“请昌言宴后到小舟中一坐,如何”
张问心下大喜,但面上却恭敬地说道:“不期在此乡宴上巧遇大人,又闻乡老言,大人已考察民情多日,学生愿多闻指教,增长见识。”左光斗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宴席罢,众人纷纷陆续告辞,张问也同左光斗一起离开,却见楚桑并不走。张问好奇,回头见他正在收拾残羹冷饭,这种寒酸行径无疑受到了众人的鄙夷。张问不禁问左光斗:“杨先生在做什么”
“别管他,咱们出去等。”左光斗没有表示出任何感情,冷淡地说了一句,便一拂长袍,出了堂门,张问自然跟着出去。
等楚桑出来时,他的手里已提了一大袋剩菜剩饭,默默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一行数人走到村口,见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端着破碗在讨饭,那些人骨瘦如财,张问见罢也不禁恻然。
这时候楚桑便走上去,将口袋里的剩饭分给众人,楚桑回头对张问和左光斗道:“他们是不嫌剩饭的。恩师说莫以善小而不为,学生谨记。”
张问愕然道:“我送的盐,怎地没他们的份”要知道现在一斤盐就可以买几百斤米了。
楚桑头也不回道:“这些是流民,不是张家坜的人。”
第二折浙江政略
段十一扁舟
江面上一叶扁舟,舟中没有椅子,只有小板凳,于是数人对膝而坐。岸上偶尔传来几声号子,或民歌。杭州府风调雨顺,稻田绿幽幽一片煞是好看,要是只看风景,是看不到更多东西的,比如在村口遇到的衣食不保的流民。
舟中张问起身揖道:“如果下官没有猜错,您是左御史吧”
左光斗呵呵一笑道:“昌言不必多礼,请坐。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就是浙江盐课提举张大人”
张问说了一句学生惭愧,又对旁边的楚桑作了一揖,方才一起坐下。
左光斗瞬间收住笑容道:“浙江改盐之后,盐价暴涨十倍,当此之时,张大人不在提举司设法平稳盐价,却送盐来此,却不知张家坜一处得盐,全浙江有无数个张家坜,该当如何”
张问自然不能说是专程来找您老人家的,以后照应着点。与左光斗蒙面,是张家坜的乡老邀请二人才有了机会,没有多少痕迹,所以张问更不会承认,以免给左光斗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张问不紧不慢道:“户部改开中纳米,已经注定了盐价暴涨,上有公文,学生无能无力,因身居其位愧对百姓,只好尽力做一点善事,心里也好受一点。”
在左光斗的印象中,张问是胆小懦弱的人,不过这次蒙面,左光斗又觉得他至少还有一颗为民作想的善心,不管怎样,还是值得褒扬的。左光斗看着江面,忽然叹了一声气,不仅张问无能为力,他这个御史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问道:“不知左大人造访乡里,有何收获”
左光斗道:“民生多艰,改盐之后,五十万两军费收入朝廷,但黎民因此被盘剥的财富,何止五百万浙党把持内阁,不知百姓疾苦,蒙蔽皇上,堵塞言路,老夫一定要将谏书送到皇上手里”
张问忍不住说道:“左大人这样进谏恐怕不凑效。据学生所知,拿杭州府来说,每亩田赋不到一斗,而江南稻田亩产最高可达三石。这些帐目,皇上是可以看到的,这样的赋税不是已经很低了现在户部拿不出军费,通过其他手段筹集军费并无不妥,皇上站在浙党一边,
gu903();